白雪說道:“我可以這樣理解嗎?劉老希望墨昆留在中原，是不希望墨氏重返中原。”

“啊?”劉子羽還沒表示，黃順和程瑤先驚呼出聲。白雪可真敢想！劉子羽作為墨氏的高層人士，會與整個墨氏的意志相悖，不希望墨氏回歸中原嗎?打死黃順也不敢作此假設。

劉子羽倒是鎮定，微笑著看著白雪:“說說你的看法。”

白雪微微一笑，說道:“墨氏雖然根在中原，畢竟背井離鄉，在西域落地生根，已經數百年。幾百年的隔閡，足以讓墨氏從內到外發生質的變化。

雖然我沒有去過西域，也沒聽說什麽風聲，但憑常識，一些變化，還是可以猜測一二的。”

黃順忍不住插嘴道:“有什麽變化?”

白雪說道:“首當其衝，就是人的變化。當年墨氏從中原往西域逃亡，是一條死亡之路，我想，最終能夠活著到達西域的，十之八九都是男人，女人少之又少。

那麽，這些人要繁衍後代，只能與當地女人成親、生子。等到這些從中原逃亡過去的漢人一一亡故，墨氏中是否還存在純粹的漢人，就是個大大的疑問。我想，就算有，也僅局限在最高層的少數人當中。

墨氏一直夢想著回歸中原，一定不願意墨氏變成胡人的墨氏。若墨氏的先祖要保持漢人的血統，恐怕也只能保證矩子家族和長老家族的血統，其他的，就只能入鄉隨俗，普遍胡化。

如今幾百年過去，我想，就算上層依然保持漢人血統，但墨氏的大部分成員，應該都是西域當地土著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放在此時的墨氏，應該是一句很中肯的話了。”

白雪點說的含蓄，黃順聽來，卻隻覺腦袋轟的一下，幾近眩暈。

夢中世界裡，司馬氏掌權後，緊接著便是中國歷史上最為黑暗的年代。五胡亂華，差點亡我漢人血統！

黃順當時之所以不辭辛苦，也要往定襄一行，就是因為提前獲知這部分歷史，想通過自己的努力，避免這樣的慘劇真實的發生。

卻沒想到，問題的根源，根本不在那些看上去還很弱小的鮮卑、匈奴等異族，竟在一心想要回歸中原的墨氏身上！

經白雪點醒，黃順徹底捋清了前情後果。墨氏要回歸中原，剛開始，目的顯然是純正的，就是想回歸故土而已。頂多再加上一個還算光明的理由:報仇雪恨。

但之後，隨著西域土著成為墨氏組織的主體，墨氏回歸中原的夢想，就漸漸變質了。中原相比於西域，更適合農耕，在那些西域土著眼裡，簡直就是天堂般的存在。

若能以墨氏的名義，滲透進中原，甚至一步步覬覦社稷神器，徹底佔據中原，改善他們惡劣的生存環境，就慢慢潛移默化為墨氏回歸中原的真正目的。

也正是這個原因，墨氏的回歸，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打出旗號，更不能大張旗鼓的回來。

若是此前的墨氏回歸，相信以大漢朝廷的胸襟，以上層士大夫的氣度，張開懷抱歡迎，是大有可能之事。

但是，若墨氏的名義下，回到中原的，是西域人！不用說朝廷和士大夫，就是普通老百姓，也就是一個念頭:異族入侵！這樣的墨氏，怎麽可能在中原立足?

所以，墨氏的回歸，就只能偷偷摸摸的進行，還得依附中原一方勢力進行。而且，他們所選擇的勢力，還不能是有望一統中原的勢力。

很明顯，以統一天下為己任的大漢精英，思考問題都是站在大漢皇帝的角度，若讓他們知道，墨氏的幌子下，掩藏著西域諸國入侵中原的野心，

斷然拒絕是起碼的，等中原戰事一消停，大舉出征西域，徹底剿滅墨氏邪教，也是大概率的選擇。想明白這層，黃順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前漢末期，墨氏選擇支持偏據西川的公孫述;現在，又選擇默默無聞的司馬氏了。

本來黃順一直有心存疑問，以墨氏的能量，當初選擇劉秀，後來選擇董卓、曹操、甚至袁紹，省多大氣力呀，可能墨氏回歸中原的夢想，早就實現了。

現在，在白雪的提示下，黃順自己終於有了答案。

對待墨氏，此前的黃順雖然不怎麽親近，但也絕不排斥。畢竟，祖淵、褚仁，都是墨人，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於自己是亦師亦友的關系。黃順雖然覺得墨氏行事，有些劍走偏鋒，卻仍然願意積極的接納墨氏。

但現在，墨氏簡直就是全體漢人的敵人！要想避免五胡亂華的悲劇發生，就必須阻止墨氏的回歸。

黃順暗暗握緊了拳頭，看看劉子羽，終於明白劉子羽為什麽願意墨昆留在中原了。白雪開頭說的對，劉子羽果然不希望墨氏回歸中原的目的實現！

黃順看著劉子羽，臉上慢慢浮現笑容，說道:“雪姐姐的話， 劉老可有話講?”

劉子羽歎道:“後生可畏，巾幗可畏呀。我不過說了一句實話，便讓你這小丫頭看出這麽多內情。了不起，了不起呀。”

白雪笑道:“我不過是憑常識推測而已。”

劉子羽慢慢收起笑容，面露悲愴之色，遙望西北，緩緩道:“白雪說的不錯！現在的墨氏，早已不是幾百年前的墨氏了。

一直以來，為保持墨氏的漢人本色，我們五大家族，一直杜絕與當地土著通婚。為此，我們沒少派出高手，潛入中原，劫掠漢人女子。

我們的先祖一直認為，只要我們五大家族血統不變，墨門，就始終是漢人的墨門。

然而，在前漢衰頹，我們迎來回歸中原的大好機會的時候，先祖們卻驚訝的發現，墨門中的西域土著，比我們更為熱心回歸中原！

這引起了先祖的警覺。經過一番明察暗訪，先祖們終於絕望的發現:墨門，早已不是以前的墨門了！

下面的人，背著先祖，早就遣人進入中原，積極參與中原逐鹿。為此，不惜派出大批刺客，刺殺劉秀手下領兵大將。

先祖獲知此情後，感到事態嚴重。當時的劉秀，已經牢牢掌控中原局勢，若劉秀認定，這是我們墨門對他的敵意，那，連西域這裡，也不是我們墨門能夠久待的地方了。

於是，先祖連夜派出使者，拜求劉秀，請求劉秀的諒解。並向他保證，墨氏從此絕不插手中原事務，更不會踏入中原一步。

好在劉秀寬宏大量，得知我們的苦衷後，沒有大發雷霆，而是大度的原諒了我們。這才相安無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