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順感覺不妥:龐德公明顯精神不支，這個劉子羽，卻沒有絲毫的眼力價，還上前打擾龐德公休息！黃順正待上前製止，卻被白雪在後扯了扯衣角。黃順回頭看去，白雪衝他輕輕搖了搖頭。

黃順隻好退下，與白雪站在一起，擔憂的看著龐德公。

龐德公一聽此話，本來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看著劉子羽，半響，臉上浮現一絲微笑，說道:“劉長青可還健在?”

劉子羽連忙低下頭，小聲說道:“家父早在五年前就已去世，去世前曾多次叮囑我，有機會，一定要來拜望龐德公。”

這倆人一開口說話，後面的人都愣了，黃順更是驚到差點喊出來:這個劉子羽，什麽時候與龐德公有交集的?

隱隱的，黃順感覺，劉子羽此次來拜望龐德公，不是簡單的慕名見一面那麽簡單。於是，黃順安靜的站在那裡旁聽，不去打擾二人的對話。

龐德公輕輕點點頭，閉上眼，臉上露出淒然的表情。顯然是聽說劉長青已死，心中難過。

劉子羽連忙說道:“德公還望節哀，家父走時，大事已經安排妥當，是笑著走的。”

“喔?”龐德公再度睜眼，點頭微笑，“長青不再迷茫了?”

劉子羽堅定的點頭:“是的，家父已經給我們鋪就了一條大路，我們墨門，從此不再迷茫。”

龐德公惋惜的歎了口氣，說道:“長青果非常人。換作我站在他的地位，我恐怕就辦不到。”

劉子羽輕笑道:“家父對龐德公的遠見卓識，一直欽佩有加。直說若能早結識德公三十年，墨門就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龐德公像是想起什麽，看看黃順，再看看劉子羽，點頭笑道:“你們找上了小三兒，對不對?墨門有此眼光，寶刀未老。”

劉子羽微微低頭，說道:“正想向德公請教，我們的抉擇，勝算幾何?”

龐德公微笑道:“小三兒能容下鮮卑異族，自然也能容下墨門回歸。怕就怕，你們沒有長青的果決，留戀權力，不願放手。”

劉子羽正容道:“壯士斷腕，我們已經有了十分的領悟，請德公放心。”

龐德公輕輕點頭，“去吧，從此，墨學複興，可以預期。”

劉子羽恭敬的點頭，慢慢倒退出門。

黃順連忙跟了出去，拉著劉子羽，就來到無人打擾的書房，急切的想要知道原委。

方才劉子羽與龐德公近乎暗語的對話，把黃順聽得一驚一乍的:聽起來顯然與自己有關，卻又是模模糊糊，沒有絲毫頭緒。

白雪、程瑤等人，自然跟在後面，也急於知道劉子羽與龐德公之間，到底有哪些故事。

劉子羽顯然沒有打算隱瞞，不等黃順問出來，自己先說起來。

當年劉長青，也就是劉子羽的爹，為西域墨門智者的箴言所困擾，在西域，在墨氏內部找不到應對的辦法，便孤身一人，進入玉門關，來到中原，尋找答案。

當時的龐德公，已經天下聞名，劉長青當然不會放過向龐德公請教的機會。面對大方亮明自己身份的劉長青，龐德公沒有絲毫歧視的意思，而是很痛快的與劉長青分享自己的看法。

在龐德公看來，墨學有很多可取之處，許多地方，甚至比當今的顯學:儒學更為先進，見解更為深刻。墨學與儒學命運天差地別的主要原因，在於墨學不願放棄武裝反抗暴君的力量。

在墨氏看來，合格的一方君主，就要為百姓謀取福利，讓百姓吃的飽飯，穿的暖衣。若是不能，那就趕緊退位讓賢。若其貪戀權位，不願讓賢，墨氏認為自己就有義務為天下百姓出頭，趕走那位屍位素餐的君主。

龐德公告訴劉長青，墨氏保留武裝力量的出發點，很好，卻犯了君王的忌諱:兵者，國之大器，不可以示人，更別說為他人所掌握了。

所以，無論是誰掌權，誰做皇帝，都容納不下墨氏，都視墨氏為強力威脅，必欲除之而後快。

在長期的絞殺與反絞殺的鬥爭中，墨氏發展出強大的刺客力量，徹底背離原先的初衷。在世人的眼裡，墨氏也成了黑暗力量的代名詞。提起墨氏，人們能想到的就是暗殺，就是冷血。而墨學那些精髓思想，反倒無人問津。

而墨氏，避禍西域後，自身也成了尷尬的存在。墨氏高層，自我標榜漢人，不屑與那些西域胡部同流合汙，導致西域人也不認同他們;而在中原漢人的眼中，他們早已不算是漢人，而是跟那些胡人無疑。

這些矛盾得不到解決，墨門要想回歸中原，要想得到社會正統的認可，難上加難。

面對劉長青的詢問，龐德公直截了當的給出答案:放棄武裝，以學者身份，重回中原，開館授學。久而久之，自然為中原君王所接受，為百姓所接受。

“龐德公的藥方，雖說標本兼治，真要服下去，還真需要不一般的勇氣。”黃順聽完，笑道，“難怪連龐德公都有些佩服你父親了。”

劉子羽赧然道:“父親沒你們想的那麽偉大。我們長老墨門掌握的力量，早已被西域墨門所超越。若不是我們代表墨氏正統，他們不敢輕易動我們，他們早就對我們出手，趕盡殺絕了。

既然自己的武裝，已經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那就沒有繼續維持下去的必要。我們做出這個決定，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安頓我們手上這股力量。若是放任不管，只會讓西域墨門盡數吸納，徒增對手實力。”

“那現在，你們已經找到處置他們的辦法了?”白雪問道。

劉子羽點頭道:“當然是找到了！”

程瑤把嘴一撇，說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寄身王珣，由王珣統領他們，對不對?”

劉子羽驚訝的看了一眼程瑤，說道:“這個小丫頭，了不得。你說的，雖不中，亦不遠矣。我們是有扶持王珣，由王珣慢慢接受我們的力量的打算。

但中原正處亂世，我們手上的力量，完全交出去，顯然不行，而把所有力量，盡數交於一人，我們也不放心。

所以，部分力量交於王珣，是沒錯的，但還有其他人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