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裡響起‘吱呀、吱呀’的聲音,一道道亮光從正在打開的門裡透出來。 街坊們舉著燈,提著刀,紛紛走到胡同裡。四下一看,並沒有什麽異常,不由面面相覷起來,有人顫聲道:“莫不是真有……鬼啊?”話音未落,一陣小風飀飀吹過,進入胡同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一群大老爺們不禁一起打個寒噤,牙齒打顫道:“鬼……嗎?”
倒是個不信邪的婆娘拍手笑道:“鬼倒是沒看見,就看到一群’海馬屁打十仗’的膽小鬼!”
眾漢子臊得滿臉通紅,有人強道:“鬼神可是有的,老人都說:‘誰不信、誰見鬼’,豆腐渣,你就等著今天晚上見鬼吧!”
眾人紛紛附和,都說這世上有鬼,偏偏那諢號‘豆腐渣’的婆娘硬挺著脖子道:“老娘就不信有鬼,要是今天晚上真見鬼,我就摟著那鬼睡一覺!”
“鬼睡鬼,倒也般配。”眾人嘻嘻哈哈調笑起來,市井人家,老婆漢子的,最愛說些不鹹不淡的葷話,然後各自回家,關門歇著了。
那‘豆腐渣’雖然也回了家,但十分不忿於自己的‘無神論’被推翻,便關上門,從門縫裡往外看,低聲恨恨道:‘沒鬼就是沒鬼!難道還能從缸裡蹦出來不成?’
過了一會兒,門也關了,狗也歇了,巷子裡重新恢復安靜,只有風聲依舊嗚咽,看起來一切正常。豆腐渣不禁如釋重負,心說:‘果然是天下無鬼……’
準備再看一眼就回屋睡覺,誰知就這一眼,便把她一下子定住了——只見一戶人家門口的破水缸上的蓋子——竟然緩緩的移開了。然後便有一個白衣黑發的女子,正從那缸裡往外爬。
月光映照下,那張美麗的臉龐一片慘白,手裡還提著個燈籠。
豆腐渣的頭皮都要炸了,她想要尖叫,喉嚨卻被掐住一般,想要逃跑,兩條腿卻沒有任何知覺,當看到那女鬼爬出來,又有一個身著官服、同樣面色煞白的青年男鬼從那缸裡往外爬,手裡卻提著個籃子。
豆腐渣兩腿一熱,倒抽一口氣,便軟到在地上,竟然活生生嚇暈過去。
‘原來那是陰間的通道啊!’這是她昏迷前的最後念頭。若是能再堅持一會兒,定然會看到他倆身後長長的影子,也就可以繼續做她的無神論者了。
~~~~~~~~~~~~~~~~~~~~~~~~~~~~~~~~~~~~~~~~~~~~~
那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從缸裡出來第一件事,便是落荒而逃。
跑出胡同口,兩位也不走大路,竟沿著石階下到河邊,順著苔痕漉漉的河邊小道,一直走到個沒有人家的地方,這才停下腳步,大口大口的彎腰喘氣。
‘男鬼’擦擦額頭的汗珠,看著那低著頭的‘女鬼’,小聲道:“發生什麽事了?”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如果問‘你怎麽這麽晚來了?’或者‘你來幹什麽?’對方難免會尷尬,倒不如一語帶過,直入正題,免卻對方一番難堪。
那‘女鬼’這才抬起頭來,一張美麗的小臉上竟然溢滿了淚水,再配上身上的素服,真真是我見猶憐……原來是久違的畫屏姑娘。
說句出人意料的,她竟然還綰著未婚女孩的雙羅髻;再說句更讓人驚訝的,兩人這一年半來,竟然一直沒見過面。
不是沈默避而不見,他還沒那麽混帳,而是她再也沒去找過他。為這個沈默還好一陣失落……人家來得勤時,他還想跟人家談談,
勸人家早嫁人雲雲;人家不來了他又覺著閃得慌,還有種小小的挫敗感…… 這就是男人啊……
不見就不見吧,可沈默還欠人家好大的人情沒還呢!這筆債一直存在他心裡,隔一段時間便翻出來刺撓他一把,所以當看到畫屏這麽晚出現的時候,實話實說……他恨不得抱住她親一口,叫一聲‘小祖宗哎,你可算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了’!
然而因為兩聲激動的尖叫,引來四鄰不安,若是這麽晚被圍觀……想想吧,一位素服帶孝的妙齡女子,一個考試歸來的青年士子,在一個月鳥朦朧的夜裡,於一條悄無聲息的小巷之中……嘖嘖,雖然沒看到什麽少兒不宜,但俺們可以聯想啊!
眾所周知,世上傳播最快的不是流感,而是流言,尤其是桃色流言,絕對可以在一天之內傳遍紹興城,並在傳播中衍生出無數個版本,滿足不同口味人群的各種需求。
偏偏兩人一個書生、一個女子,是世上最受不得流言的,即使強悍如沈默,也不敢承受。慌不擇路間,便一齊鑽進了門口的破水缸,剛剛蓋上蓋,街坊們就出來了……
兩人擠在水缸裡,一動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好在老天爺沒打算玩死他倆,過了沒多久,人群就散了。
‘此地不宜久留,’待外面完全沒有動靜,沈默對趴在自己背上的畫屏小聲道:“出去後趕緊往河邊跑,若是有人追出來就跳水。”畫屏便輕輕移開蓋子,唯恐發出半點聲音,然後便發生了開頭的那一幕……
~~~~~~~~~~~~~~~~~~~~~~~~~~~~~~~~~~~~~~~~~
脫離了險境的沈默,心中也終於放松下來,看著身材越發窈窕的畫屏,他嗅到一絲淡淡的少女香味,便回想起方才在缸裡的情形……那是真正的前胸貼後背,柔軟又舒適啊,想到這,心中竟悄然生出些旖ni的味道。
然而畫屏卻花容慘淡,淚珠漣漣,讓沈默覺著自己的想法實在是禽獸……禽獸不如啊!
沈默以為姑娘為方才的事情而羞赧,卻實在不好出聲安慰,正在束手無策間,便聽畫屏淒聲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哦,原來是想岔了。
分割
第一章,差點寫成鬼片,汗一個……票票收藏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