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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貞吉接下來消停了好幾天, 讓所有人暗暗松了口氣, 胡宗憲還派人私下找到沈默, 讓他想辦法給老趙個台階下, 大家趕緊把這個案子結了吧……你趙老夫子在南京兵部閑得無聊, 可大家還忙著抗倭呢, 誰陪你一直耗下去呀?
沈默卻不去觸這個眉頭, 他知道趙老夫子不在沉默中爆發, 就在沉默中歇菜, 而依那老頭的脾氣, 估計就算是歇菜, 也要先爆發完了再說。
果然就在兩天后, 杭州城西門外, 突然奔來一騎, 對守城兵丁高喝道:"呔, 快叫城內諸官, 出來迎接欽差大人大架!”
值守千戶在城上高聲問道:"敢問是那路欽差, 小的也好去通稟。”
"南京兵部趙尚書, 奉旨查辦欽案!”那身著山文甲、被掛紅披風的來使高聲道。
值守千戶不敢怠慢, 趕緊去裡面通稟。
不一時胡宗憲率領布政使、按察使並杭州知府等一乾僚屬出來, 沈默和王用汲兩個, 也換上官服急衝衝往西城門趕去, 下了轎子, 王用汲奇怪道:"難道趙部堂連夜出城去了?”
"那倒不至於, ”沈默搖頭道:"這是要告訴浙江上下, 他要由暗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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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官剛到城門口。便見西北官道方向出現常常一隊人馬。一邊鳴鑼開道。一邊不疾不徐地行來。
待那支隊伍更近了。便可以看清二品大員地全副儀仗了。由十二位手持龍鳳彩旗地紅甲親兵當先導引。後面地儀仗隊高舉肅靜回避牌、斧铖、大刀、日月、獅印、葵扇、羅傘及寫著欽點翰林、南京兵部尚書、督察東南軍機以及差奉旨查案地牌子各一塊。
再後面是百余名引刀持弩地護衛。簇擁著數頂青呢官轎。以及最中間地一頂十六抬地紫玉大轎。後擁傘扇羅蓋。並數名武官。最後是長長地護衛部隊。均手持著嶄新地火銃。十分有威懾力。
老百姓固然嘖嘖稱奇。見獵心喜。可在迎駕地官員看來。這無是一場宣告雙方徹底決裂地表演。尤其是當看清那頂大轎上空空如也是。胡宗憲地臉色變得比鐵還青。這是多麽直白地示威啊!
待儀仗和衛隊全部進城。官員們圍到胡宗憲身邊。七嘴八舌道:"中丞。這分明是要踢咱們地場子呀!”"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不願聽這些沒營養地廢話。胡宗憲揮一揮衣袖。憤怒道:"讓他折騰吧。把浙江折騰亂了。讓倭寇再凶猛起來。我就辭官回家種田!”說完便悶頭上了轎子。跟著儀仗往城裡去了。
官員們面面相覷, 隻好也上轎子進了城。
跟著欽差的儀仗七扭八拐, 行到一條小巷外邊便再也進不去, 待官員們下轎, 便看到欽差衛隊已經將巷內一間小客棧團團圍住。
官員們又看向胡宗憲, 胡宗憲再看向遠處剛剛下轎的沈默, 想問問他地意思, 卻見他朝自己遞了個眼色, 這才猛然想起來, 原來這位也是個欽差, 心下不由大為安定, 也再看他了。
過了一會兒, 一個披著紅鬥篷, 穿著山文甲, 挎著鯊皮腰刀的千戶軍官出來, 沉聲道:"沈大人, 王大人, 部堂有請。”
沈默兩個點點頭, 便往小巷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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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又和一眾屬下等了小半個時辰, 眼看著日近中午, 大人們又累又餓, 全都站不住了, 便小聲問他道:"中丞, 還要等到時候啊?”
胡宗憲筆挺的站在那裡, 面色也是陰沉難看, 哼一聲道:"本官親自去問問。”眾官員此時同仇敵愾, 哪會讓中丞獨往, 便一齊跟了上去。
才走到巷口就被趙貞吉的親兵隊長……也就是請沈默兩個進去的那位千戶……給攔住了, 黑著臉問道:"幹什麽的?”
這話太氣人了, 你一直在這站崗, 能不知道我們是幹啥的?胡宗憲黑著臉拱手道:"下官浙江巡撫胡宗憲, 求見部堂大人, 請代為通稟一聲。”
"先候在著兒。”親兵隊長不客氣道, 去了足足一刻鍾才回來, 面無表情道:"部堂大人正在與兩位協辦談話, 請大人在此稍候。”
浙江的首腦們終於忍不住了, 憤怒道:"我們中丞大人乃是四品大員, 一省之長, 你們不能如此輕侮!”
親兵隊長卻不為所動道:"請大人稍候。”便釘子似的, 定定地站在那裡。
胡宗憲面色十分難看, 仿佛因為在受到地非禮而憤怒, 但實際上他心裡卻沒有憤怒, 只是十分焦灼罷了——看這情勢, 趙貞吉是準備擼袖子豁出去了, 而這時候趙文華去泡溫泉, 楊宜遠在南京, 整個杭州城就剩下自己一個方面大員了, 那老夫子肯定重點拿自己開涮!
其實他很清楚, 這次倭寇入侵, 自己並沒有太大的責
果就事論事, 自己最多只是個‘疏忽的過失, 挨個俸半年也過去了。但就怕這老頭子由此牽出別的事來, 比如說……提編加派, 這個法子一經提出便飽受詬病, 也讓自己著實得罪了好些人, 一旦扯到這上面, 便不愁找不到攻訐自己的人, 到時候是黃泥巴落到褲襠裡, 不是屎也是屎了。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 將這兩件事連起來。胡宗憲暗暗咬牙道。
這次沒有再久候。只見一個親兵疾步從裡面走了出來, 在千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那千戶隊長便側身到:"部堂大人請中丞大人進去。”
胡宗憲立刻疾步走進去, 其余官員想要跟上, 卻又一次被攔下道:"部堂大人並沒有請諸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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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進去客棧的大堂, 便見一身大紅官袍, 胸前繡著錦雞的趙貞吉坐在一張方桌後, 正在閉目養神。沈默與王用汲分坐左右, 見巡撫大人進來, 兩個人趕緊起身無聲行禮。
胡宗憲朝他倆點點頭, 也向趙貞吉行禮, 輕聲喚道:"部堂大人……”
趙貞吉仍然閉著眼睛, 只是淡淡道:"坐吧。”
胡宗憲環視左右, 只有方桌的下首有一條長凳, 輕輕地走過去坐下, 又望向趙貞吉, 但老夫子還是閉著眼睛。隻好輕咳了一聲道:"這裡著實狹小, 大人屬員眾多, 肯定是住不下的。下官已經命人將巡撫衙門收拾出來了, 肯請大人移駕吧。”
趙貞吉還是閉著眼坐在那裡, 沒有接言。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何況胡宗憲還是個有血有肉的爺們, 便也不再說話, 陪著他一起裝啞巴。
廳堂裡落針可聞, 沉默地令人尷尬, 沈默不禁胡思亂想道:‘還不如打個馬吊娛樂娛樂呢。他跟王用汲進來後, 便發現趙貞吉像變了個人一樣, 陰沉的可怕。趙尚書將早就問過他倆地問題, 重新又問一遍, 便讓他倆坐在左右兩側。待坐下後沈默才發現, 在房角不顯眼地地方, 有一個書記官, 正在奮筆疾書, 肯定是將他倆說的話都白紙黑字記下來了。
趙貞吉惜字如金, 一個字也沒有多說, 所以沈默也不得要領了, 隻好朝胡宗憲悄悄遞個顏色, 讓他一切小心。
胡宗憲微微垂下眼皮, 算是回應了沈默。
又是沉默一陣, 趙貞吉才閉著眼睛幽幽道:"這裡挺好, 雖然狹小逼仄, 但是勝在乾淨, 住得不虧心。”
這種變相罵人, 胡宗憲豈能聽不出來, 他強忍著怒氣道:"一切都聽大人做主。”
"知道就好, ”趙貞吉這時睜開了眼, 目光陰冷的盯向胡宗憲道:"本官奉旨問話。”
胡宗憲趕緊跪下, 三叩九拜道:"恭請聖安!”
"聖躬安。”趙貞吉代替皇帝受了這一禮, 便沉聲問道:"東南的蠢材們, 朕問你們, 你們被二百個倭寇攪得雞飛狗跳, 還被人家摸到南京城下, 丟盡了太祖爺地臉, 有這件事嗎?”
胡宗憲冷汗淋漓的叩首道:"回陛下, 確有其事, 但其中另有隱情, 請容後稟報。”
趙貞吉點點頭道:"再問你, 何以上萬人也打不過人家百十人, 你們都是紙糊地嗎?”
"回陛下, 不是打不過, 是追不上。”胡宗憲很快恢復冷靜道:"那些倭人速度極快, 又熟悉地形, 極難緝捕, 所以才讓他們漏網逃到南直隸, 此乃臣之罪, 請陛下責罰。”這哪是認罪, 這是避重就輕。
趙貞吉冷聲道:"荒唐, 他們是外來的侵略者, 你們才是大明地官軍, 怎好意思說人家熟悉地形呢?”
"因為他們有當地的向導。 ”胡宗憲不慌不忙道:"向導是土生土長地, 比官軍更了解地形。”
"你是說他們內外勾結?”趙貞吉狀若無意的問道。
"是的。”胡宗憲答道:"看情況是這樣的。”
"他們為什麽會勾結在一起呢?”趙貞吉冷聲道:"我聽說當地人還給他們補給, 這到底是誰的國家?怎麽老百姓不幫我們, 反倒幫起倭寇來了?”
胡宗憲心說, 到正題了。便不慌不忙道:"到哪裡都有見利忘義之徒, 這個並不稀奇。”
"不見得吧。”趙貞吉哼一聲道:"我怎麽聽到了另一番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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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雖然已經十一點半了, 但是還要再寫一章的, 因為今天雖然不在承諾的范圍內, 但是大家的深情厚意我無以為報, 只能認真碼字才行。另外還有半小時就是新的一個月了, 大家地保底月票不要給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