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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768章 上朝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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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耳恭聽。”沈默肅容道。

"欲要除其禍害, 需先究其本源。”余寅正色問道:"那《大憲章》固然是珠玉在前, 但彼英國畢竟遠隔萬裡之遙, 無論國情還是政體, 都與我國大不相同。若是生搬硬套, 必會南橘北枳, 自釀苦果。”見沈默點頭, 他便接著道:"要想實現我大明之君臣共治, 就得先弄明白, 為什麽兩千年來都是一君獨治。”

"或者說, 一君獨治的秘密在哪裡, ”王寅接過話頭道:"為何可以一以貫之, 長盛不衰?”

"願聞其詳。”沈默頷首道。

"關鍵就在於‘秦製二字”余寅沉聲道:"秦朝雖然興亡勃乎, 但其政治文化遺毒後世, 兩千年來陰魂不散《史記》中說‘秦王懷貪鄙之心, 行自奮之智, 不信功臣, 不親士民, 廢王道, 立私權, 禁文書而酷刑法, 先詐力而後仁義, 以暴虐為天下[ 遮天 ]始。便是對秦始皇‘功業的最好概括。”頓一頓道:"嬴政死, 秦朝滅, 但秦製卻代代相傳, 並不斷強化, 最終演變為以‘儒表法裡治天下[ 遮天 ], 構建‘三綱五常鉗萬民的百世不易之製。”

"秦製的核心, 即君權之神聖化。”王寅接著道:"秦王自取‘黃帝之名, 易之為‘皇帝, 傲然以‘天子之居, 還稱自己是‘真龍。幫助他這一謊言成為‘公理的, 是兩個荀學傳人, 韓非和李斯。二人外儒內法, 鼓吹以苛刑暴來實現所謂的社會綱常, 自然與以刑治國的秦王一拍即合, 通過法與術相輔……一面明目張膽的以嚴刑峻罰挫折臣民, 使其微末渺小;一面通過各種儀式與祭祀, 來確定皇帝崇高不可測度的地位, 最終使民眾放棄本生的高貴, 承認君權神聖不可侵犯自此, 民眾也就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君王可以隨心所欲的予取予求, 也可毫無愧色地虐待臣民。《大宋律》也好《大明律》也罷, 沒有任何法律, 可以約束皇帝的作為, 生殺予奪, 一切都只在其一念之間”

"說的太好了。”沈默重重點頭道:"所以我歷來不屑於, 歷代士大夫關於‘明君與‘昏君的辨析。這個真沒意義, 其實‘明君也好, ‘昏君也罷, 其差異不過是五十步一百步。既然是‘君權神授”, 中層又無貴族階級的製約, 士大夫的監察亦無制度保障。大多數明君之過的勸諫, 都只是燈蛾撲火, 於事無補。唯一指望, 就是皇帝陛下的個人素質, 和良心發現了。”

"而在尊無與上, 富無與敵的環境中, 教養出一個好皇帝的可能性, 微乎其微。”余寅接著道:"所以在一人之下, 天下[ 遮天 ]的‘治都是偶然的, ‘亂倒是當然的。這才是李贄那一問的真正答案。”李贄當時問, 孟子說天下[ 遮天 ]一亂一治, 緣何兩千年來, 稱得上治世的, 卻只有百余年呢?當時他的答案是, 因為君主大多數時候, 忘了自己的責任, 顯然沒有把話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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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答案便出來了。”王寅沉聲道:"君權神化, 就是一君獨治的秘密, 要想打破這種獨治, 必須先打破這種神化, 除此之外, 別無他法”

"而經過兩千多年的演化。”沈明臣接著道:"這種神化已演變為一種具體規范, 那就是禮教而禮教以三綱為首, 三綱又以君臣之倫為首, 君權至高無上, 因為其蘊含著, 三種不可質疑的公理:一者, 皇權天授;二者, 皇權無限;三者皇權始終完美無缺。不打破這三大公理, 就沒法去動搖君臣之倫, 更不要提動搖綱常

"我們在三公槐辯論中, 要達到的目地只有一個, 便是為重塑君臣之倫, 顛覆這三大公理, 開啟一條小小的縫隙。”余寅緩緩道:"所以我們新解了‘君君臣臣, 提出皇帝要享受天下[ 遮天 ]人的忠孝, 必須先為天下[ 遮天 ]人付出, 便是否定了皇權的無限;又否定了孟子的一亂一治, 提出兩千年來皆可成稱亂世, 繼而否定了皇權的完美無缺。”

"其實當初我提出來, 加上個‘上古無君王, 天下[ 遮天 ]人公推之的說法, 否定皇權神授來著。”沈明臣笑著接話道:"但被他們倆給否了, 說這樣肯定會惹麻煩, 還是不要妄想一口吃個胖子, 徐徐圖之的好。”

"按照大人的布置, 三公槐辯論, 只是整個計劃的第一步, ”怕沈默臉上掛不住, 余寅輕拍了一記馬屁道:"接下來, 江南的書院、學校、講學、報紙上, 都會對三公槐辯論繼續討論, 我們的人會適當的引導;同時, 一些相關的書籍, 也將暗中傳播;待時機成熟, 再對荀學起而攻之, 然後才是程朱理學……一步步循序漸進, 長則三五十年, 短則十年二十年, 終究能衝破樊籠, 破除對君權的迷信”

"重要的是引導士林去思考。”王寅道:"秦製發展到現在, 對皇權不滿的人越來越多, 只是大家還沒想到罷了, 就等著咱們去捅破窗戶紙呢。”

聽了他們三個的敘述, 沈默發自內心的感慨道:"我不如諸位多矣”確實, 自己雖然從不敢小瞧古人, 但在思想領域這塊, 他卻一直覺著, 憑自己領先五百年的見識, 總是要比古人更明白的。現在三位大才便用實際行動告訴他, 只要給他們開啟一扇窗戶, 他們便能還給他一個世界。

三人忙謙遜道:"大人切莫妄自菲薄, 沒有您高瞻遠矚, 引來泰西之經史, 又闡發‘君臣共治之震聾發聵之言, 我們可能一輩子, 也想不了那麽多, 那麽遠。”

這話讓沈默受用無窮, 因為他一直以來的期許, 便是為大明的知識分子, 開啟一扇看向世界、看向未來的窗戶。現在看起來, 終於邁出了可喜可賀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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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的都說了, ”這時, 知識分子的矯情勁兒犯了, 王寅朝沈默拱手道:"若是大人還怪屬下擅作主張, 那請把我開革, 殺了滅口也行。”

"哈哈……”沈默啞然失笑道:"十嶽公哪裡的話, 這道理我早就想通了, 正要向你們道謝呢。”這話其實有些大言不慚, 但誰讓他是主公呢?

說完, 沈默親熱的拉住王寅的胳膊道:"還有很多事情, 要仰仗十嶽公謀劃呢。”

"大人如此胸襟氣度, ”王寅這才感覺舒服多了, 拱手道:"某豈能不粉身以報?”

於是兩人放聲大笑起來, 看得沈明臣一陣雞皮疙瘩, 小聲嘟囔道:"都這麽熟了, 還來這套……”弄得兩人頗不好意思。

為了掩飾尷尬, 王寅對沈默道:"大人, 沒有您的權力作保證, 我們種在江南的種子, 隨時都可能會夭折, 所以您必須盡快掌握權力, 主導大明的大政方針。”

想起他那十六字真言, 沈默笑道:"韜光養晦的時代過去了?”

"什麽時候都該韜光養晦, 但這跟抓住權力並不衝突。”王寅沉聲道。

"可是這太難了。”沈默冷靜道:"內閣裡有四大天王, 外面還有楊博……別說他們, 就連六部尚書, 也排在我前面。”

"如果《嘉靖遺詔》真的貫徹執行。”余寅插話道:"有一批老臣可能會被起複, 到時候大人的排名, 可能會更靠後。”

沈默知道他指的是, 《遺詔》那句:‘自即位至今, 建言得罪諸臣, 存者召用, 歿者恤錄, 見監者即先釋放複職。這句話的意思是, 自嘉靖元年以來, 因為勸諫而得罪的大臣, 活著的招用, 死了的恢復名譽, 關起來的立即釋放複職……海瑞得以恢復自由, 就是因為這最後一句。

如果這條留旨被認真執行起來, 那就可怕了眾所周知, 先帝和群臣的鬥爭貫穿嘉靖朝始終。從當年大禮議、到後來彈劾嚴嵩, 再到最後勸諫修道, 不知多少大臣被嘉靖罷官革職, 攆回家種地去了, 至今活著的仍不計其數, 其中不乏名臣老臣。

要是把那些老家夥都召回來, 呵呵, 沈大人的身前, 將密密麻麻站滿各色老頭, 剛剛看到點曙光的奮鬥之路, 得一下倒退三十年。

這問題相當之可怕, 僅是想想, 就讓他一腦門子冷汗了。

"考慮到《遺詔》本身就是徐階所擬。”王寅道:"他肯定是存了這種想法的。”

"換了我是他的話。”沈明臣笑呵呵道:"也會做這筆買賣的。那些被革職在家的老臣, 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 誰知又煥發第二春了, 焉能不對他徐階感恩戴德, 有這些人保駕護航, 什麽高拱低拱, 統統靠邊站。”說完才想起發愁道:"這樣的話, 大人豈不慘了?”

此言一出, 頓時引來眾人的鄙夷。沈明臣也為自己的後知後覺而害臊, 忙強辯道:"我的意思是, 難道就沒有解決之道, 眼看那些老朽騎到大人頭上嗎?”說著裝腔作勢道:"嗯, 是這個意思。”又引來眾人一陣笑。

"當今之計, 唯有先下手為強。”王寅沉聲道:"想方設法盡快提升, 哪怕是靠特旨簡拔呢, 也得盡量往前靠”

"特簡, 那多丟人?”沈明臣大驚小怪道。

"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 顧不上那麽多了。”王寅皺眉道:"誰成想, 徐閣老能想出這麽個絕戶計呢。”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余寅點頭符合道。

"這個……”三人正在熱議, 一直若有所思的沈默, 輕聲開腔道:"在宮裡的時候, 徐閣老跟我提過, 說想讓我接任禮部尚書, 然後盡快入閣。”

"他會那麽好心?”沈明臣表示懷疑, 王寅也不以為然道:"不是緩兵之計吧。”

"應該是真的。”沈默還沒回答, 余寅卻很肯定道:"但徐閣老不是為了大人, 而是為了另外一位。”

"誰?”眾人齊聲問道。

"和他一起擬《遺詔》的人。”余寅也不賣關子道:"方才句章兄所說, 也是張居正的憂慮, 如果那些老臣回來, 張居正的出頭之日何在?”

"所以徐階很有可能會在近期, 操縱張居正入閣”沈明臣茅塞頓開道:"但張居正的聲望資歷都太淺薄, 百官肯定不服, 這就是拖上大人的原因了。以大人的聲望入閣, 百官不會說什麽, 但只要大人一成為大學士, 張居正入閣的難度就驟降了, 畢竟您比他整整小了一旬, 中進士也晚了十二年, 沒人再好拿他的資歷說事了……”

"而且很有可能, ”王寅道:"徐階會安排你們倆一日入閣, 因為張居正比大人早登科, 在內閣中, 將會排在您的前頭。”

在三位謀士抽絲剝繭的分析中, 困擾沈默多日的謎團, 終於解開了。他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拊掌道:"原來如此, 看來徐閣老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啊。”

"是啊。”沈明臣點頭感慨道:"在當今沒掌握朝政以前, 只有徐閣老有資格下這盤棋, 就連高拱, 別看他橫衝直撞, 也不過棋盤上一隻耀武揚威的車而已……可笑還不自量力, 妄想跟下棋的人一決雌雄。”

"呵呵……”王寅卻搖頭道:"高拱雖然目前不如徐階, 但他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 根深葉茂, 氣運昌盛, 長期我看好他。”

話題到了沈默今後該如何自處, 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便問道:"如今徐高相爭, 我和他們的關系都不錯, 但又都不算太鐵, 若真有入閣那天, 該如何自處呢?”

"這個麽……”王寅笑道:"我再送大人八個字。”

"請講。”沈默笑道:"這次肯定照做。”

"明向華亭, 暗結新鄭。”王寅微微笑道:"如此, 才能始終保證您, 不被排除在權力核心外。”

"問題是, 我就是再向著徐閣老, 他也不會對我和張居正一視同仁的, ”一次次教訓之後, 沈默不敢小覷天下[ 遮天 ]英雄, 所以也不管什麽面子不面子了, 把心裡最窩火的問題也提出來了。

"呵呵, 這個我們討論過……”沈明臣笑道:"大人, 那是因為您的方法沒用對。”

"何解?”沈默問道。

"您想啊, 徐閣老為什麽如此看重張居正呢?”沈明臣道。

"呃……”沈默沉吟道:"因為張太嶽很優秀。”

"我怎麽覺著您比他優秀呢?”沈明臣笑道。

"因為他相信, 張太嶽是他合適的傳人。”沈默隻好換個理由道:"或者說, 他認為張居正更適合這個大明。”

"對。”沈明臣點頭道:"從嘉靖二十六年, 兩人在翰林院結締師生關系之後, 徐階一直視其為理所當然的繼承人, 據說他在和張居正相處一段時間後, 曾親口對他說:‘張君, 將來一定要盡忠報國啊”

"不誇張的說, 二十年來, 徐閣老都在傾盡全力栽培他、雕琢他。據我所知, 張居正當年, 也是個名士氣很重的人, 頗能慷慨任事, 看不得老師對嚴嵩虛與委蛇, 時常喊打喊殺, 要跟嚴嵩拚個痛快。聽說他曾寫信給徐階道:‘即抗浮雲之志, 遺世獨往, 亦一快也”

沈默想到初識張太嶽的時候, 那時候他是多麽的光明磊落, 讓人心折啊一轉眼十年過去, 張居正確實改變了許多。如果說他以前一味剛強不折的話, 那現在則是剛柔相濟, 高深莫測了。

顯然, 徐階的潛移默化, 磨掉了張居正身上的棱角, 賦予了他政治鬥爭中, 所必須的隱忍和陰狠。只有這樣, 方能成大器。

"很多機密的國家大事, 本不該張居正知道, 徐階卻偏偏和他商量。”沈明臣接著道:"其實徐閣老心裡早有主意, 但非要等著學生說出來, 這就是在可以的栽培他。”

"是啊, 徐階在他身上傾注了那麽多心血, 就為了塑造出個理想的接替人來。”王寅點頭道:"所以大人也別不平衡, 誰讓您比他晚了十二年呢。”

"說起來, 張太嶽屬雞, 十七歲中進士;大人也屬雞, 也是十七歲中進士。真是一時瑜亮, 也難為徐閣老了。”沈明臣突然笑起來道。

"呵呵, 好像高拱也是屬雞的。”余寅笑道:"大人和他倆每人差一旬, 真是巧合啊。”

"真巧, 要是都入了閣, 內閣不成雞窩了?”沈默開個玩笑, 望向沈明臣道:"你還沒說, 我怎麽沒用對方法呢。 ”知識分子就是這毛病, 有話不直說, 非得繞上個大圈子。

"大人固然很優秀, 但張居正也很優秀, 徐閣老用誰都一樣, 而且他家在蘇州, 很清楚您本身的實力, 所以寧肯扶植個沒什麽個人勢力的接替, 至少還能好控制不是。”沈明臣道:"但張居正也不是完全讓徐閣老滿意, 有一點他就比不了大人。”

"說。”沈默險些抓狂了。

"他不信王學, 而大人您是王學門人, ”沈明臣笑道:"徐閣老對推廣王學不遺余力, 但他這個學生, 卻很不得力。您應該利用這個機會, 高高舉起王學的大旗, 他不是愛推廣王學嗎?您也寫幾本, 最好是關於你們那派與泰州學派融合的。他不是愛組織講學嗎?您也組織, 把他們泰州學派高高抬起來, 這樣既能讓徐閣老知道, 您才是他的道統傳人, 咱們也可以趁機, 把自己的事情辦了。”

沈默茅塞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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