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兩夜過去,轉眼間又到了第三天夜晚。
葉風的房間裡無時無刻不在傳來滾滾熱浪,哪怕隔了一扇大門,風瑩都覺熱氣撲面而來。
她沒有任何怨言,靜靜守在門外,一邊修煉著《明玉神功》,一邊守候著大門,只要能感覺到房間裡葉風的氣息,她就無比安心。
方唐鏡與藍寶樹都出來過一趟,看了風瑩一眼,就又繼續閉關,努力修煉。
陳雪兒卻始終待在房間裡,沒有出來,但房間裡散發出來的寒氣,卻讓獨院變成了大雪紛飛的冬天。
事實上,時間也進入到了冬季,外面這兩天剛好飄起了雪花,獨院這裡更是一片雪白,冰棱道道,氣息森寒。
房間內,葉風緩緩睜開雙眼。
他身上一震,身上的血痂紛紛脫落,露出了結實流線的肌肉,那猙獰斑駁的傷口,如今就只剩下淺淺的痕跡,只需繼續灼燒,想必很快就會恢復如初。
一場大戰,幾經垂死,傷口愈合之後,葉風隻感覺琉璃明玉身又提升了不少,變得更加強韌,也算是大難不死的後福。
“瑩兒,你進來……”
風瑩聽到葉風的聲音,連忙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她此時滿臉霜雪,身上掛著一條條的冰棱,哪怕擁有先天境的實力,她依然冷得直哆嗦,臉色蒼白無比。
葉風一看,忍不住心疼起來。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死心眼?外面下雪了麽?都這麽大的雪了,你就不會進房間裡躲一下麽……”
葉風一邊幫風瑩清理著身上的霜雪,一邊沒好氣地說了起來。
他此時還是裸著上身的姿態,身上熱氣滾滾,一靠近風瑩,那濃鬱的氣息就撲面而來,讓風瑩臉色一下子變得紅潤起來,整個人暈乎乎的。
半晌之後,風瑩才回過神來,連忙取出一套青衫,服侍著葉風穿了起來。
“瑩兒,最近發生什麽事情了麽?”
一邊穿著衣衫,葉風一邊詢問起來。
“公子,其實沒什麽大事……”
風瑩低著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搖著頭說沒事。
“真的沒事麽?”
葉風卻從她細微的動作看出了端倪,心中咯噔一聲。
“就是武院的學員出門的時候,被人打了……有人被打斷了腿,是離家的人出手,他們好像跟葉五刀聯合起來,客棧四周的道路上都有他們的人,每個出入的人都被他們騷擾了一遍,客棧的客人都走光了……”
風瑩終於還是將知道的消息一一道來,說得十分詳細。
葉風表情一片冷然,沉默不語。
衣衫整齊,又在風瑩的服侍下梳好了頭髮,弄好了發髻,葉風慢慢地將一旁的斬風刀拿了起來,“哢嚓”一聲掛在了腰間,動作堅毅而果決。
風瑩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忍不住抬頭看著他,眼神裡流露出震驚的表情。
“公子,不要……”
這句話,風瑩沒辦法說出來,她身子一軟,慢慢倒在了葉風懷裡,眼睛也慢慢閉上,失去了意識,但眼角處,卻滑出一滴淚珠,晶瑩剔透。
葉風將風瑩輕輕抱了起來,放在床上,溫柔的幫她蓋好棉被,掖了掖被角。踟躇了一下,他又從櫃子裡多取了一床被子,幫風瑩蓋上,生怕她著了涼。
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都默然無聲。
無聲無息的走出房間,葉風將大門關上,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他看了看陳雪兒、方唐鏡還有藍寶樹三人的房間,輕輕一笑,就毅然轉身,從客棧的另一個方向走出去。
男子漢,死則死,生則生,何須仿效小兒女狀傷春悲秋,哭哭啼啼?
葉風走出了獨院,來到了客棧的中庭,哪裡雪花,冷清到了極點,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鐵三……”
“五少爺……”
葉風停下了腳步,淡然開口。
同樣磁性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戴著面具的鐵三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態度恭恭敬敬。
葉風看不到鐵三的動作,也不想看。他只是冷冷地開口:“我要風清武院跟客棧裡的人都安然無恙。你若是做不到,他們若是有個什麽損傷,我葉風在此發下血誓,若我僥幸不死,來日君臨神都,葉家滿門上下,雞犬不留……”
葉風的聲音冰冷如雪,一字一句,說得十分淡然,好似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但言語裡的決絕氣息,卻如這漫天雪花一樣,冷峻而森寒。
鐵三身子一震,霍然抬頭,瞳孔瞬間收縮,眼神裡透著複雜莫名的光芒。
秦都上空,那陰沉無比的昏暗天幕忽地亮了起來,一道道血紅色閃電在“劈啪”炸響,巨大的轟鳴聲震動了整個秦都,幾乎所有有心人都抬頭看向了天空。
“心神血誓,是誰發的誓言?天兆居然如此強烈,莫非是有人準備顛覆秦國不成……”
“昔日心魔屠人寧發下血誓,要崩毀山梁全宗之時,那天兆也不過如此罷了……那山梁宗可是高手如雲,是神州大陸顯赫一時的大宗門,比龍虎宗還要高上一階,最後卻全宗潰散,被心魔碾得上天入地,走投無路,偌大宗門,煙消雲散……”
“血誓映天兆,天兆越強烈,就代表發下血誓之人的潛力越驚人,嘶,有絕世天驕要出世了麽……”
一個個強者都在暗自忖度,震驚無比。
更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向了秋雅客棧,如今的秦都,能有資格發出這等血誓之人,恐怕也只有秋雅客棧裡的那個人了。
鐵三再次低下頭去,沉默無語。
“言盡於此,好走不送……”葉風也不待鐵三回應,徑直向客棧外走去,身影在漫天雪花裡分外蕭瑟悲壯。
鐵三一直都在,卻沒有在葉五刀等人面前現身,這意味著什麽,葉風沒有空閑出猜測,他只知道一件事情,哪怕他向鐵三求救,那也是自取其辱。
自己的生死,他葉風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再艱難,他也會奮力掙扎,在那嚴密的包圍網裡撕開一道裂縫,逃出生天。哪怕最終失敗身亡,那他也不後悔,起碼轟轟烈烈而死,不算辱沒了這一世的身份。
但唯一讓葉風顧念的,就是風瑩他們幾個。他不願讓他們卷入這場風波裡,但葉五刀虎視眈眈,離天光離家的人也如鬣狗逡巡,不是他說不牽連,這些凶人就會大發慈悲放過風瑩他們的,所以,他必須要有一個保障。
神秘的鐵三,就是葉風給風瑩他們安排的保鏢,至少,在他沒死之前,鐵三應該會顧慮到他所發的血誓的。
盡管不知道原因,但葉風的直覺就是這樣告訴自己,所以他發下了鏗鏘血誓,拿整個葉家來威脅鐵三。
一路向外,葉風的身形逐漸變化,變得臃腫,變得低矮,臉上也掛了贅肉,看上去就像一個胖乎乎的大胖子一樣。
隨手扯了一件棉襖披在身上,裹住了斬風刀的形跡,葉風在客棧裡穿梭著,不知道又從哪裡找到了一壇老酒,呼啦啦就潑得自己滿身都是,一時間酒氣熏天,整個人好似一個醉漢一樣,散發著濃鬱無比的酒臭氣息。
風瑩說客棧裡客人都走光了,其實不對,還是有一些客人的,不過那些客人都是秦都各方勢力過來看熱鬧的人,大堂裡稀稀落落,卻依然熱鬧喧囂,都談論得興高采烈的。
老掌櫃愁眉苦臉,但還是不得不吩咐小二招呼客人。
葉風從櫃台旁走了過去,搖搖晃晃,提著一壇子酒一頭扎進了漫天風雪裡。
老掌櫃瞄了一眼,眼睛忽地一亮,張嘴欲語,但終究還是沒有出聲,隻唉聲歎氣的趴在櫃台裡,表情憂鬱十足。
大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一人。
這種天氣,也實在沒人願意出門,都躲在屋子裡取暖。
葉風踉踉蹌蹌的東倒西歪前行著,一邊嘴裡還嘟囔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咕咕地往嘴裡灌著酒,活生生一個醉鬼夜行。
“誰?”
大街一處店鋪裡,忽地竄出一人,攔在葉風面前,大喝一聲,聲音在夜色裡顯得分外響亮。
葉風渾然不覺,依然踉踉蹌蹌的向前走去。
酒氣霍然熏了出去,嗆得那人忙不迭地捂住鼻子, 一臉晦氣地退回店鋪裡。但剛退了兩步,此人就驚覺不對,扭頭看向葉風,棉襖之下,一截刀鞘忽地露了出來,倏忽又隱沒在棉襖裡面。
“……”
此人心神大駭,正想放聲大呼,葉風的手掌已經閃電而來,瞬間扼住此人咽喉,猛然一扭,哢嚓一聲,頸骨斷折。
葉風緩緩將此人屍體放在牆角裡,腳步依然踉蹌,但速度卻無疑變得快了起來,轉眼間就過去了兩條長街。
“離微,離微,你幹啥呢,大冷天還不關門……”
一個人哈著氣走了出來,罵罵咧咧的,但當他看到牆角裡蜷縮一團的屍體之時,整個人都嚇傻了。
“來人啦,有人闖關啦……”
淒厲的聲音在夜空裡滾滾傳來,忽然間,從大街各個角落裡,騰起了一道道強烈氣息,燈火接連亮起,一個個身影從建築裡掠了出來,氣勢洶洶。
秦都慢慢地,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