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葉風伸手揉了揉臉龐，猛然一托，一塊碎落的骨頭，重新回到了它原來的位置上。

　那種疼痛，如刀剜肉。

　不過葉風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就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破滅境一階，力量勉強能針對肌肉內部做出相應的調整了。不過，右手恢復的速度越來越慢啊！”

　葉風目光裡流露出了絲絲憂慮。

　整整四個月，從受傷到現在，他一直在全力將心神放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想要讓右手恢復到最佳的狀態，然後再對身體的其他部位做一次大的修整。

　但四個月下來，右手恢復的速度越來越慢，如今到了破滅境一階，那恢復的速度，就已經徹底停滯下來，寸步難行。

　合道境強者的攻擊，太過恐怖了，以至於葉風身體內部出現了一抹奇異的氣息，纏繞不休，阻止著他傷勢的徹底愈合。

　原本以葉風肉體的自愈能力，哪怕他什麽事情都不做，身體都會按照本能的記憶來自動修複傷勢，但這麽長的時間下來，葉風卻連一隻右手都恢復不到原來的狀態，這原因，就是因為那一道古怪的氣息。

　“這是合道境的道氣吧！真是該死的，沒有合道境實力，如何才能消除這股氣息?”

　葉風臉上浮起了一絲猙獰的氣息，右手猛然一按，身上骨頭又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啊！”

　一名娃娃臉青年被葉風眼睛裡流露出來的那一絲獰厲氣息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小家夥，你都已經盯著我看了大半個月，難道還沒看習慣麽?膽子這麽小，你是在怕我麽?”

　葉風將心中的煩躁壓了下去，笑吟吟地看著那娃娃臉青年。

　這青年的名字，叫風四沙。他原本是四兄弟的，大哥叫風大沙，二哥風二沙，三哥風三沙，他就叫風四沙。

　不過風四沙家人的命運顯然不怎麽好，父母在他四五歲的時候就因為一次獸潮死去，三個哥哥一起撫養他長大，但大哥三哥在四年前的灰狼谷狼群肆虐中喪命，剩下的二哥，今年卻又因為某一次事故，死在了妖獸嘴裡。

　所以說，如今的風四沙，在苦母寨裡，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不過他如今十七歲，已經有不小的能力，可以獨自養活自己，倒也沒出什麽大問題。

　“怕……怕……”

　風四沙一臉敬畏地看著葉風，結結巴巴地說道，絲毫沒有面對寨子裡其他人的那種口齒伶俐。

　“你……你是個好人！”

　風四沙顯然被自己的回答嚇了一跳，抓臉撓腮，半晌才又多加了一句。

　葉風啞然失笑，顯然被他逗樂了。

　“好吧，衝著你這句好人的評價，我看好你。你說，你接近我，想要做什麽?說得我滿意了，說不定我會滿足你的願望哦！”

　聽到葉風這句話，風四沙臉上流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眨了眨眼，忽地撲通一聲跪在葉風面前，砰砰砰地磕起頭來。那地板是硬石地面，轉眼間就出現了紅紅的印子。

　“師傅，求你教……教我修煉，我想變得跟你一樣強大。”

　足足磕了九個響頭，風四沙抬起頭來，額上卻已經血肉模糊。他呵呵傻笑著，絲毫不管鮮血已經糊了眼睛，只是一個勁地笑。

　“你不是在跟譚縱學習麽?以你的年紀，有現在這份實力，已經很不錯了，他教得不錯……”

　葉風看著風四沙，表情定了半晌，這才輕聲問道。

　“可是，縱叔沒有師傅你強！”

　風四沙心中的畏懼之意逐漸消去，聲音也開始變得流利起來。

　“你怎麽知道他沒有我強?”

　“縱叔在你面前，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一看就知道了！”

　看著風四沙被鮮血染紅了的眼睛裡閃爍的那忐忑不安的光芒，葉風沉默了。他雖然說過可以滿足風四沙的願望，但收徒這種事情，他現在確實沒有什麽心情。

　“你為什麽想要修煉?”

　“因為……因為我想變強！”

　葉風靜靜地看著風四沙，看著他那張被鮮血染紅了的臉，看著他那閃爍不定，充滿了期待與忐忑的目光，葉風臉色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變強！

　這是一個多麽單純而簡單的願望啊！

　葉風看著風四沙，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前世孜孜不倦追求強大的身影，一樣的純粹，一樣的充滿了期待。

　“想要做我的徒弟，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葉風淡淡地說道，忽地拿過身邊的一根黑色木棒。他屈指一掰，啪的一聲脆響，木棒瞬間就被他掰下了三寸來長的一截。

　他將木塊扔在風四沙面前。

　“我這拐棍用著不順手，太脆弱了一點。你要是能找來比這木頭更硬的東西來給我當拐杖，那我就收下你這個徒弟。”

　風四沙聞言大喜，一把抓起木頭，急匆匆地就向外衝了出去，轉眼不見了身影。

　“嘿，這二愣子，想要找到比鐵犁硬木更硬的木頭，那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就算找到了，你也不可能將它砍斷，更別說帶回來了！”

　葉風表情很複雜，似乎感慨萬分。

　這鐵犁硬木，是他在數十裡之外的大山裡找到的木材，當時以他生死境九階的力量，依然花費了小半個時辰，才將那樹給弄斷，最後變成了眼下的這根木棒。

　以風四沙的實力，別說比鐵犁硬木更硬的東西，就算是鐵犁硬木，他沒辦法砍斷，自然也就帶不回來。

　葉風給風四沙設下了這麽艱難的條件，算是一種委婉的拒絕，只要風四沙發現自己做不到，自然就會放棄。

　他如今還處於一種傷殘狀態，修複身體的時間都不夠，哪裡還有時間教徒弟呢?

　但另一方面，葉風心頭也未嘗沒有一點點的期盼。若是這麽難的條件，風四沙都能完成，那這個徒弟，他說不得還真得收下來。

　這種奇跡，也只有真正緣分到了，才有可能達成。

　“四沙，你做什麽?你頭上怎麽這麽多血?”

　還在寨子裡教人修煉的譚縱忽地臉色一變，一把將從路邊跑過去的風四沙給抓住，一臉憤怒的表情。

　當初風四沙的二哥風二沙臨死前親手將風四沙托付給譚縱，對他來說，風四沙就是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哪裡能見得風四沙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

　“縱叔，你說說看，哪裡有木頭比這木頭更硬的?”

　風四沙任由譚縱清理著自己臉上的血跡，一邊捏著手中的那一截黑木，臉上流露出了一種為難無比的表情。

　風四沙已經嘗試了好幾次，想要將木頭掰斷，但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勁，那木頭卻依然堅若鐵石，沒有絲毫動彈。

　“這是鐵犁硬木，想要找比它更硬的木頭，那就只有鐵犁木了。”

　“鐵犁木?太好了，縱叔，你知道哪裡有鐵犁木麽?”

　“你找它做什麽?西山深處的黑風峽裡有一株。”

　譚縱臉色忽地一變，停下手來，神情嚴厲地看著風四沙，嚴肅地道:“你想找鐵犁木做什麽?還有，你額上的傷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風四沙得到了消息，心情很好，笑呵呵地對譚縱說起了自己的拜師事情。他眼神裡充滿了憧憬向往的光芒，似乎只要拜了葉風做師傅，他就能變成真正的強者一樣。

　譚縱啞口無聲。

　他不是葉風，他知道風四沙為什麽要變強。

　不管是誰，自己的親人一次又一次地命喪在妖獸手中，心中一定會留下無比深刻的陰影，風四沙也不例外。

　偶爾午夜夢回，風四沙噩夢驚醒，渾身大汗淋漓，那眼神裡的驚懼之色，濃鬱到了極點。

　他有一種非常嚴重的不安定感，也說不上是因為對妖獸的仇恨什麽的，就是純粹的一種恐懼，一種從小到大對自身安全的恐懼感。

　這種恐懼感，驅使著風四沙努力提高自己的實力，自從譚縱來到苦母寨之後，風四沙更是如魚得水，實力提升得越來越快，到如今，他的實力已經是蛻凡境九階的地步，很快就能進入到丹聚境。

　但即便如此，風四沙還是沒有能夠安心。

　葉風的出現， 譚縱那老鼠見了貓一樣的表現，讓風四沙將目光投向了葉風，這才有了今日的拜師之舉。

　“四沙，就算你知道鐵犁木的所在之地，你也沒辦法把它弄回來，放棄吧，鐵犁木根本不是你能撼動的東西。”

　正是因為理解風四沙的想法，譚縱的表情才會如此的悲哀。

　葉風給出的條件，分明就是不想收風四沙這個徒弟。

　“縱叔，我都磕了頭了，這個師傅，我認定了！再說了，不試試，怎麽知道不可能呢?”

　風四沙目光閃爍著，看著譚縱，眼神裡充滿了堅定的意味。

　“縱叔，是不是師傅殺的那些妖狼?師傅為我大哥二哥報了仇，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更要師傅來當我的師傅，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的。這是師傅對我的考驗！”

　譚縱勸阻無效，風四沙帶著好幾把磨得鋒利無比的砍刀，一路朝著西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