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的中隊長、三年的大隊長、五年的聯隊長、三年的北部邊軍後勤官、四年的軍部參謀、六年的師團長。”在去行省軍大營的途中，達烏拜主動開口道:“布拉尼克，你這種經驗豐富能力出眾的職業軍人，不應該留在王都廝混度日，戰場才是你一展所長的地方。”

　“大帥，末將在成婚之前，並不知曉王室規矩。”布拉尼克也沒有隱瞞什麽。

　“這就難怪了。”達烏拜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那你成婚之後，可曾後悔?”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既然末將已經選擇了迎娶王室公爵之女，再提後悔二字已然無趣，只是末將雖然人不在軍營之中了，但夜深人靜之時，還是會時常夢回吹角連營。”

　“好一個夢回吹角連營！”達烏拜在布拉尼克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欣賞:“若是沒有與王室公爵之女聯姻，以你的資歷和能力，三五年前就該是獨領一軍的軍團長了;要是再能遭逢幾場給你表現機會的戰事，說不定你現在也是替王國戍邊守疆的統兵大將了。”

　“統兵大將末將不敢想，可替王國戍邊守疆卻是末將余生夙願，本來末將還以為自己今後只能活在夢回吹角連營的美好虛幻中，沒想到……”說到這裡，布拉尼克竟然有些哽咽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一個前途無量的軍中將領，因為娶了王室公爵之女，結果被強製解除軍職，調到王都頂著王室外戚之名虛度數年時光，這種事情想想都讓人心灰意冷。

　“陰差陽錯退出軍界的軍中翹楚老夫見過不少，但如你這般退出軍界長達數年後，依舊嚴於律己時刻想著重返軍營的軍人老夫只見過你一人而已。”達烏拜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你這樣的軍人要是不能重回軍界，那不是你自己的損失，而是王國的損失。”

　“大帥！”被自己心目中的偶像這麽評價，布拉尼克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其他的話你就不用多說了，你勉強算是老夫親自提拔任命的將領，老夫只要求你一點:做好你自己該做好的事情，用戰績來告訴王都那幫閑人，你是屬於軍隊的，而不是王都。”

　“大帥再造之恩，末將永世不忘！末將不在乎王都閑人的看法，但一定不讓您失望！”

　“老夫等著看你表現。”

　一行人策馬疾馳來到行省軍大營後，數名克日什托夫和皮奧萊維奇最近提拔的統兵大將，帶著整整十名師團長來到大營門口，畢恭畢敬的把親臨大營的達烏拜給請進了大營。

　在前往中軍大帳之前，達烏拜先在行省軍將領們的陪同下，突擊檢查了行省軍各個師團的晨操情況，結果發現除少數聯隊存在偷懶現象以外，絕大部分部隊都在勤加訓練，這讓達烏拜很滿意。

　所謂行省軍，說到底就是和天龍帝國駐防軍團、城防軍類似的軍隊，既有正規軍的性質，又有地方部隊的色彩;這樣的軍隊能在一場普通晨操中表現良好，達烏拜還能有什麽不滿呢?

　滿編十個作戰師團的行省軍，現有三名統兵大將，分別是克日什托夫任命的登克將軍、皮奧萊維奇任命的德克萊瓦將軍、王都軍部秘密派遣來的澤利將軍;三人統帥的軍隊也有所不同，登克將軍和德克萊瓦將軍各自統帥三個師團，澤利將軍麾下則只有兩個師團。

　行省軍最後剩下的兩個暫時還沒有將領擔任統兵大將的師團，就是達烏拜為布拉尼克準備的部隊;雖說只是兩個行省軍的師團，但對脫離軍界已經長達數年的布拉尼克來說，這依舊是個足以讓他感恩戴德的巨大驚喜，畢竟這可是整整兩萬由他獨立統帥的大軍啊！

　登克、德克萊瓦、澤利等三名統兵大將，對新加入他們的布拉尼克倒也沒什麽抵觸之心，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達烏拜會派人來接管那兩個暫無統兵大將的師團，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布拉尼克也算是軍中宿將，即便他曾在數年前退出軍界，但終究還是王國軍人不算外人。

　沒有抵觸之心歸沒有抵觸之心，相比於不知內情的登克和德克萊瓦，來自王都的澤利心裡卻是徒增了幾絲難以言說的憂慮，因為他清楚王都圈子裡的某些規則，所以知道布拉尼克被任命為行省軍統兵大將的背後，絕對不單純是達烏拜對布拉尼克的賞識。

　為了確保布拉尼克對兩個行省軍師團的接管不出問題，達烏拜特意在行省軍大營待了整整一個上午，等到這兩個師團的各級軍官全被布拉尼克耳提面命一番之後，他才動身返回邊軍大營。

　達烏拜前腳剛走，各自有事的登克將軍和德克萊瓦將軍隨之告辭離去，唯獨澤利將軍單獨留了下來;布拉尼克雖然與澤利將軍並不熟悉，但他大致還是猜到了對方留下來的目的。

　“布拉尼克將軍，可知我單獨留下來所為何事?”

　“澤利將軍，之前你我都在軍部做過幾年參謀，即便不是同司任職，卻也是同部效命;現在你我又是一軍之袍澤，關系非同尋常，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布拉尼克臉上的坦誠不似作假，本就不習慣拐彎抹角說話的澤利便順勢坦言道:“將軍身為王室外戚，想必也應該知道王室針對旁系和外戚的某些規則吧。”

　“如果將軍所說的規則，是指所有王室旁系成員和王室外戚不得執掌兵權的話，那麽我確實是知道的;事實上，我本人之所以會從師團長的職位上退出現役，就是因為這個並不公平的規則。”

　‘並不公平’四個字布拉尼克說起來輕巧，聽在澤利的耳朵裡卻無異於晴空炸雷;布拉尼克此時此刻的言論，說的輕點兒是在批判這個規則，說的重點兒那就是在抨擊王室嫡系不公！

　什麽是王室嫡系?王室嫡系就是國王陛下三代之內的直系血脈親屬，每一位王室嫡系成員，那都是國王陛下的至親血脈，是白馬王國身份地位最尊貴的一群人;因此，布拉尼克對王室嫡系的抨擊，幾乎可以看做是對國王陛下的抨擊，只是用的是含沙射影的方式罷了。

　“布拉尼克將軍，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澤利的眉頭已然緊皺起來。

　“澤利將軍，你是高等貴族出身，我也是高等貴族出身，六年前你是師團長，我也是師團長;現在你是獨領一軍的統兵大將，而我卻是王都一閑人，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達烏拜元帥剛才已經任命將軍你為行省軍統兵大將。”

　“澤利將軍，很多事情我不想說的太明白，因為我相信即便我不說，大家心裡也都清楚，比如此戰之後達烏拜元帥又該何去何從，所以我不奢求自己能有怎樣的未來，隻望王國善待功臣。”

　“布拉尼克將軍，你我都是普通軍人，這等軍國大事可不是你我該考慮能評說的。”澤利深深地看了布拉尼克一眼，起身告辭道:“你我身為行省軍統兵大將，還是隻想恪盡職守為好。”

　“分內之事，自是不敢馬虎。”布拉尼克起身親送澤利到營帳門口。

　送走澤利將軍之後，布拉尼克便開始梳理達烏拜元帥臨走前交給他的行省軍資料:編有十個師團的行省軍中，登克將軍所部三個師團是原卡斯蒂利亞行省正規軍改編來的，德克萊瓦將軍所部三個師團是原安達盧西亞行省正規軍改編來的，這兩支部隊的戰鬥力勉強能算是中等水平。

　剩下的四個以地方部隊和新兵混編新建的師團，戰鬥力較之前六個師團相差不小;就是這四個戰鬥力低下的師團中，戰力相對稍好一些的兩個師團還被澤利將軍挑走了，留給布拉尼克的兩個師團實際上是行省軍中兵源素質最低、成軍時間最短、武器裝備最簡陋、戰力最低下的部隊。

　如果單從麾下部隊戰力的角度來看，布拉尼克可能還看不出達烏拜元帥對他所寄予的厚望，直到他看到行省軍資料的最後一頁;這一頁上，寫滿的不再是行省軍各個師團的編組和現狀，而是行省軍三名統兵大將和十名師團長的詳細資料。

　這份資料的存在，讓布拉尼克知道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比如:登克將軍之所以能被卡斯蒂利亞行省總督克日什托夫任命為行省軍統兵大將，不僅因為登克將軍曾與克日什托夫總督在軍部相處共事過十多年，更因為登克將軍之子已經在三個月前和克日什托夫總督之女訂婚。

　德克萊瓦將軍之所以能被安達盧西亞行省總督皮奧萊維奇任命為行省軍統兵大將，其深層次的原因是普通貴族出身的皮奧萊維奇總督背後有一位一手把他提拔起來的軍部大貴族，而這位曾經執掌過軍部的大貴族，正是德克萊瓦將軍的嶽父。

　澤利將軍之所以能被王都派遣到邊境來擔任行省軍統兵大將，表面上看是因為他年輕有為深受阿方索國王寵信，實際上則是因為他的母親是王都上層圈子裡有名的高級交際花，並且常年與阿方索國王保持親密關系，甚至王都上層圈子裡還有傳言，說澤利將軍是阿方索國王私生子。

　私生子之類的傳言，當然是無稽之談，因為在澤利將軍十歲喪父之前，他的家族還是王都有名富奢之家，直到他的父親去世家道中落以後，他的母親才因生活所迫淪為王都交際花。

　與背景深厚且複雜的三名統兵大將比起來，行省軍十名師團長的來歷就簡單多了，登克將軍麾下第一師團長道爾諾和第二師團長法爾瓦，都是土生土長的卡斯蒂利亞行省貴族，他們並不算是登克將軍的心腹，卻在卡斯蒂利亞行省有著根深蒂固的人際關系，屬於地方派實權將領。

　第三師團長沃根納的上位稍顯複雜，雖然他也是土生土長的卡斯蒂利亞貴族，但他並不是原定的第三師團長，是登克將軍擔任統兵大將以後，將原來的第三師團長免職由他接任的第三師團長。

　德克萊瓦將軍麾下只有第四師團長布魯莫夫，是安達盧西亞貴族出身，第五師團長韋伯和第六師團長伍德華，都是德克萊瓦將軍自己提拔起來的流亡貴族。

　澤利將軍麾下的第七師團長泰克曼和第八師團長斯托史奈德，這兩個人是王都軍部派到行省軍中的將領，克日什托夫和皮奧萊維奇實在不太好安排他們，就給了兩個師團給他們，再把他們劃歸澤利將軍麾下，算是解決了個麻煩。

　第九師團長斯多薩夫和第十師團長盧多法，這兩個布拉尼克自己麾下部隊的師團長，前者是加利西亞行省的流亡貴族領袖之一，後者是軍方退役老將，兩人的師團長都是達烏拜親自任命的。

　斯多薩夫和盧多法是達烏拜元帥親自任命的師團長，布拉尼克又是達烏拜元帥親自任命的統兵大將，有這一層關系在，布拉尼克對第九、第十師團接管可謂是相當順利。

　從正式成為行省軍統兵大將第二天開始，布拉尼克就開始了自己忙碌而又充實的生活，親自檢查監督各個聯隊操練佔用了他每天大半時間，但他還是每天抽出時間去管理後勤等其他事務。

　在布拉尼克的親自監督下，第九師團和第十師團兩萬將士的日常訓練要求一天比一天嚴格，每日三頓的夥食也是一天比一天豐盛，連帶著武器裝備都換了一批更精良的。

　就這樣短短半個月時間，行省軍第九師團和第十師團就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不是來自於日常訓練的加強和武器裝備的更換，而是來自於這兩萬將士精氣神的轉變。

　論武器裝備，早就換裝的登克將軍所部和德克萊瓦將軍所部六個師團不說，就是與第九、第十師團同時換裝的第七、第八師團，武器裝備都不比第九、第十師團差;論戰鬥力，前六個師團依舊穩壓第九、第十師團一頭，同樣每日操練的第七、第八師團估計也不比第九、第十師團差。

　但第九師團和第十師團就是不一樣了，行省軍的其他八個師團，沒有哪個師團有這兩個師團變化大;以至於時隔半個月再次來到行省軍大營的達烏拜元帥，都評價這兩個師團已成精銳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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