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之氣之前算是極溫和,就算精煉北方七宿星光也不過是將其中渣滓自家吞了,精純星光依舊還給凌衝。但遇到三百余枚雲文,卻顯得霸道之極,非要將之盡數吞沒煉化,似乎有甚麽生死大仇一般。
凌衝如今是瞧著神仙打架,插不上手,私心而言,還是傾向陰陽之氣多些,畢竟也算他自家修煉而成,一路修道走來,借力良多。那雲文天篆不過是新近入手,還不知其中奧妙,再者凌衝也未打算將之當作根本道訣修習。洞虛劍訣也好,星鬥元神劍訣也罷,起碼有郭純陽、惟庸道人這樣的長生大高手能夠時時請益。
但太清門早已風流雲散,道統存於何處尚不知曉,凌衝肯忙裡偷閑,修煉太清符法,一是為了自家身體力行,日後指導齊瑤兒修煉,二是惟庸道人力薦,說是其中煉神部對他陽神顯化,增強神魂之力,甚有好處。但落到現在的田地,陰陽之氣與雲文天篆居然自家打了起來,大出意料之外,只怕惟庸道人在此,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陰陽之氣與雲文天篆就在凌衝紫府之中爭鬥不休,陰陽之氣交纏流轉,如一塊大磨盤,將雲文天篆狠狠壓在下面,一時卻不得落下。雲文天篆則是發出金光紫氣,光芒輝耀,耀目難睜,將陰陽之氣思思抵住,不令下落。兩方膠著之下,誰也奈何不得誰。
凌衝愣愣的袖手旁觀,渾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好在雙方鬥法皆有克制,空自精芒漫天、金光震顫,卻不傷及他紫府,不然這等境界的鬥法,一個照面之下,便可將他紫府煉的渣都不剩,死的不能再死。
雲文天篆被陰陽之氣步步緊逼,似乎也有幾分惱怒,金光漫卷,忽然一下探入陰陽之氣內部,狠狠一攪,再伸出來時,居然有三十六道金光附著其上,正是太清天罡煉神符。方才陰陽之氣一口將太清煉神符吞下,還未來得及消化,卻被雲文天篆接引了出來。
太清天罡煉神符本就是太清門歷代祖師觀摩雲文,領悟大道,將其中體悟書就符文,就根源而言,與太玄派所傳雲文一體同源,三十六枚天罡煉神符被雲文天篆吸入自家之中,與三百余枚雲文混作一處。這下陰陽之氣似被激怒,飆輪電轉之間,陰陽二氣陡然分離,兩道氣旋往雲文天篆處一合,如凶獸之口,開闔之間將雲文天篆盡數吞入。
陰陽之氣中一團刺目金光左衝右突,不得而出,陰陽之氣刷動之間,就去煉化雲文天篆所發金光紫氣,每煉化一分,雲文天篆之毫光便縮減一分,但隨即毫不示弱,又自壯大一分。如此僵持不下,似乎無有盡頭。
凌衝早就瞧得呆了,陰陽之氣居然如此霸道,看那架勢勢要將雲文天篆煉化方休,仿佛二者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雲文天篆死死抗拒,絲毫不退,似乎虛空之中時時有意念傳來,引導雲文天篆與陰陽之氣對抗。
凌衝聽聞惟庸道人所言,陰陽之氣來頭非同小可,僅是後天之氣已然妙用無窮,若能成就先天,似乎位列甚麽先天五太之中,且是位列第一,來頭之大,根本想象不出。一直以來,他仰仗這團陰陽之氣煉化了許多物事,連噬魂魂力、周天星力亦不能幸免,但雲文天篆居然能抗拒其威力,且與之相鬥,絲毫不落下風,足見雲文天篆的來頭亦不亞於陰陽之氣。
凌衝對那等先天之上的道力所知不多,也就不肯耗費心思多想,眼光瞄處,只見陰陽之氣中那團雲文天篆所化金光之中,太清門三十六道天罡煉神符居然在不斷化入雲文之中。陰陽之氣的煉化壓迫,使得雲文天篆更加凝練,居然在其壓迫之下,開始煉化起天罡煉神符來。
太清門三十六枚煉神符本是歷代祖師自雲文之中參悟出來,灌注法力祭煉成為法寶,太清門便是依仗這三十六道法符,鎮壓天下。但隨著歷代祖師飛升天闕,幾乎每人皆要帶走幾枚法符,搞得太清門中法符愈來愈少,到最後被清虛道宗使了計策,太清門覆滅之時,居然拿不出幾枚法寶級數的法符禦敵,這才一敗塗地。
這三十六枚法術只是一縷符籙之形,其中蘊含法力只有一絲一縷,根本不成體統,珍貴者乃是其中所蘊含之大道妙理,修習太清符法之輩,得了這三十六枚神符,日夕於神念之中存思觀想,久而久之,自可堅固神魂,甚至到了最高境界,將元神化入煉神符之中,神符合一,便是元神純陽,自證長生。此是太清法門之殊勝之處,只可惜如今這一方世界中,並無這等高深莫測的煉神之法了。
雲文天篆自生意念,雖非似人一般計算萬事,卻也有幾分本能之意,知曉三十六天罡神符乃是與它一體同源,將之煉化了,自可鞏固自家根基,抗拒陰陽之氣。雲文天篆的來頭極大,絲毫不下於陰陽之氣,且為先後天一切文字之宗祖,記述大道紋理,清華高貴,連陰陽之氣也不放在眼中,焉肯受陰陽之氣如此鎮壓?
眨眼之間,三十六枚煉神符便被雲文天篆煉化一空,得了本源法力補充,雲文天篆三百余枚文字亦驚電雷火一閃,又有數十枚補充其中,正是煉神符所化,共有三百六十五枚雲文天篆,所放紫氣金光亦強盛了數倍,居然將陰陽之氣死死撐開,自然也就免去了被煉化之厄。
陰陽之氣輪轉不休,似乎僅憑本能行事,並無靈動之意,雲文天篆這一增強法力,登時有些奈何其不得。但陰陽之氣這幾年得了大補,自家根基渾厚,非但不是當初隨時散逸的模樣,反而十分精煉。這團陰陽之氣包含先天造化至理,乃是無上妙物,凌衝也是十八輩子積德,方能誤打誤撞,將之煉成。即便只是後天之物,但玄妙已是無可訴說。兩方如今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陰陽之氣一門心思要將雲文天篆煉化,得那無窮好處。雲文天篆雖無那般霸道,要反將陰陽之氣擊潰,卻也甚是硬氣,尤其吞噬了三十六枚煉神符,返本歸元,演化出新的雲文天篆,更加不可一世,將陰陽之氣牢牢抗拒在外,老神在在。
凌衝見神仙打架,自家根本插不上手,好在兩方皆有克制,內中廝殺的翻天覆地,卻無一絲法力波動泄露,不然自家的陽神、紫府彈指間便要灰飛煙滅,自己也要成為一具行屍走肉。凌衝靜立良久,紫府中陰陽之氣包裹雲文天篆,反覆煉化,卻絲毫奈何不得。金光與紫氣橫飛,黑氣與白流混洞,好不熱鬧,這兩位大爺他自家無有本事將之請了出去,便唯有裝聾作啞,好在如今看來,似乎不會對他有甚惡意。
凌衝將心念退出,隻得歎息一聲。惟庸老道的本意乃是命凌衝選取太清煉神符中有緣符籙,加以觀想修煉,壯大陽神,再去修行星宿道法,自可事半功倍。誰知中途異變,陰陽之氣斜刺裡殺出,居然將雲文天篆吞噬,二者就此僵持,誰也奈何不得誰。凌衝借雲文悟道、借煉神符修行的打算就此落空。
合極宮三樓之上,凌衝一臉無奈,此時已是他修煉太清符法的第三日,三日之間陰陽之氣與雲文天篆往來不休,折騰不已,他也甚是頭疼,最後隻得不了了之,任由其廝殺。自家卻翻看起陽符經譯本,此刻他右手捏作劍訣,權當法筆,正自凌空描畫,也不知書寫的甚麽。
凡間有雲鬼畫符便是此意。道士書畫符籙,先要凝神練氣,開壇祭請祖師神明,獻上犧牲,繼而念動咒語,再以法筆飽蘸朱砂,在黃符紙上寫寫畫畫,往往不令人明了其意。煉神符被吞噬,還原成了雲文天篆,凌衝沒了觀想之物,自也修不成煉神部法門,只要轉而修習其余兩部秘法,選來選去,挑中了祈禳部符術。祈禳部符術之中,多是輔助修煉的法術,或是增長智慧道力,或是演化符水,令人飲之,除病驅邪。凡人之中,多有借玄門之力起事造反者,大多便是學了幾手粗淺的祈禳符術,煉化符水,救人治病,聚攏民心。
祈禳部中所載符術不多不少,胎動境之符術共有七種,凝真境符術共有六種。皆須以太清門獨門真氣催動,方能發揮威力。凌衝劍訣連點,凌空虛劃,數條線條勾勒之間,一道靈符憑空化出,指尖一點太清真氣傾瀉,那道靈符驀地大放光明,但唯有一瞬,隨即消散,化為星光點點。
“這道聚靈明光符乃是祈禳部脫胎境所載八種靈符之一,功能聚斂靈氣,化為靈光,可照耀晦暗,啟迪智慧。所需真氣也不算多,在太清門中地位相當於太玄劍派守山劍術,只是無有守山劍術能修成玄劍幻境那般變化,勾勒之間亦是十分簡易,功法粗淺,只要修成一點太清真氣即可發動。只是太清真氣雖亦是玄門正宗,不會與太玄劍氣相衝,但到底乃是異種真氣,我不可能改修太清符法真氣,看來只能粗粗修習一番,待日後大概指點一下齊瑤兒姑娘了。”
太清符法博大精深,絕不在玄門各派之下,甚至完整的太清傳承,足可匹敵太玄劍派六大劍訣真傳相加,凌衝若要精修太清符法,除非廢去太玄劍派修為,轉修太清真氣,否則絕難有所成就。這還是兩家皆為玄門正宗,只是偏好不同,真氣相衝不大。若是換了其他法門,比如魔道功法,凌衝若敢修習,立刻真氣相衝,不死不休,輕者前功盡棄,重者走火入魔。因此他思量再三,隻對太清符法淺嘗輒止,不肯深入探究。
原本太清初學弟子修煉這八種祈禳部根基符法,本要先打坐練氣,待到太清真氣粗壯,這才下手修煉種種手訣手法,再尋靈筆朱砂,上好符紙,還要淨口、淨身、淨意,思慮精惟,這才敢下手書畫符籙。其中亦有無窮關隘,稍有不甚,手法錯的一絲一忽,便會前功盡棄,待到弟子真氣圓滿,突破境界,功力日深,所用符筆、朱砂、符紙,亦自更換上好品種,待到修成太清符丹之後,功力精深,平日畫符便可不用諸般外物,以法訣作筆,靈氣為朱砂,虛空為符紙,任意揮灑,揮斥方遒,所書符籙妙合天地,具極大威力。
凌衝不過是得了一卷符經,自悟自修,連惟庸道人特意傳授給他的煉神部法門,也因雲文天篆吞了煉神符,又複被陰陽之氣鎮壓,也自修煉不得。只能自修祈禳部,他自家既無名師隨時指點,又無紙筆朱砂為用,只能自家凌空虛劃,聊顯心意。他自家並不知道太清符術尚有如此忌諱,隻以為點點畫畫之間,心到意到、符到氣到即可。殊不知這八字乃是功力精深,修成符丹之後,方有資格觸及。他自家卻是誤打誤撞,以微弱之太清真氣,勉強於虛空中書畫符籙,又勉強成功,還不自知。
凌衝又書畫了幾遍聚靈明光符,直到丹田中太清真氣告罄,才住手不練。一來太清真氣亦要打坐修行才有,二來他自家對符籙之術也不怎麽上心,一心只求修成高深劍術,三者天罡煉神符沒了,自也不能觀想修煉煉神部,沒了最大的動力,因此再未修行。以他如今眼力,書畫符籙尚且有些勉強,但修煉太清真氣卻微有心得,足可指點齊瑤兒了。
他不再修煉太清符術,自也放任紫府中陰陽之氣與雲文天篆爭鬥不休,自家又自投入到北方玄武七宿星神修煉之中。太清符術雖然精妙,卻非他先天所喜,若是能得傳太玄符劍之道,也許凌衝還會興衝衝的修煉一番。只是惟庸老道不肯輕傳符劍之術,說是要等凌衝自家將太清符術至少修煉到凝真之境,再傳他符劍祭煉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