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將此刻的心情那是又驚又怒！如此深的刀傷，卻是從眼睛的位置劃落，不用說，孫策的這隻眼睛肯定是保不住了！

戰將沙場廝殺，受傷本就是意料之中，就算缺胳膊少腿那也是稀松平常之事，只是，孫策他還這麽年輕！

一時間，四將又仿佛回到了當初在襄陽城下，他們眼睜睜看著孫堅死於亂箭當中，當時孫堅中箭從馬背上摔落的身影，就仿佛與眼前的孫策重合了！四將同時用力甩了甩腦袋，將這個不好的念頭給甩掉，然後連忙伸手去扶孫策。

孫策的叫喊聲也是小了一些，應該是那種痛到極致已經麻木了，依舊是捂著臉頰，右眼往上一抬，陰測測地瞪著前方，隻消片刻，便是喝道:“退！”

可能是因為之前的慘叫，孫策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聲音中帶著沙啞，仔細聽，就好像是一隻野獸的低沉嘶吼。聽得四將也都是嚇了一跳，不過很快他們便是上前攙扶著孫策往後退。

若是換做平時，對於旁人的攙扶，孫策一定會一把甩開，然後固執地靠著自己的力量前行，可此刻的孫策，卻是完全沒有拒絕四將的攙扶，就這麽依靠著四將，任由他們攙扶著他快步往密林方向退去。

孫策的反常舉動，也是令得四將都是心中一悸，但腳下卻是不敢停留，在周圍江東軍的拚死搏殺之下，終於還是安全退回到了密林當中，而這一退，僅剩下的江東軍將士也只剩下不到六十人了，而且一個個都是受傷不輕，面露疲態。

“敵人沒有追進來！”黃蓋氣喘籲籲地看了一眼密林外，然後沉聲說了一句。

程普等人也都是點了點頭，但心情並沒有因此放松多少。突圍失敗，原本還有近千人的江東軍，如今就只剩下這幾十人了，而面對密林外那近兩萬人的兗州軍，江東軍已經是再無希望！更重要的是，孫策受傷不輕，似乎已經沒有再戰下去的能力了。

一想到孫策，程普等人也是立馬將目光轉向了孫策，只見孫策就這麽坐在地上，一隻手依舊捂著臉頰，低著頭，只是喘著粗氣，卻沒有說話的意思。

程普四將相互看了一眼，最後程普深吸了口氣，這才是上前一步，半跪在孫策面前，說道:“主公，如今我們當如何?”

孫策並沒有立刻回答程普，沉默了片刻之後，慢慢抬起頭，提起手中的古錠寶劍，往地上一杵，支撐著站起身，這才是將一直捂著臉頰的手給放下，寒聲哼道:“先給我包扎一下！”

程普四將抬起頭，下意識地望向了孫策的臉，頓時就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只見孫策的左臉頰上，那道血口子從額頭劃落直下巴，果然是直接從左邊眉眼的當中落下，孫策的眼眶處已經是一片模糊，眼珠子也是被血水完全浸透，根本看不清到底什麽情況！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孫策的這隻眼睛，那是肯定廢了！

“主，主公——！”看到孫策的這個模樣，程普等人都是忍不住一下子虎目含淚，聲音哽咽，齊齊地朝著孫策跪拜了下去。不僅是他們，周圍那數十名江東軍將士們也都是同樣丟下了兵器，齊聲呼喊了一聲。

“喊什麽！我還沒死呢！”對於眾人的舉動，孫策卻是沒有半點表情變化，而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右眼掃了一圈眾人，突然抬起左手，二話不說就是朝著那血肉模糊的左眼一抓！

“主公！不可！”看到孫策的舉動，程普四將隱約猜到了什麽，立馬就是臉色大變，站起身就要去攔阻，只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孫策咬著牙，手指一口氣就是扣進了左眼眼眶，

然後使勁一扯，竟是就這麽活生生扯下一團，卻是看也不看，隨手就是一丟。做完這一切，程普等人見了也都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是連忙站在孫策的身邊，想要幫忙，卻又不知道能做什麽。而孫策則是瞪著那獨目看著眾人，沉聲喝道:“現在該給我包扎了吧！”

孫策這話，也是聽得程普等人都是打了個寒顫，特別是看到孫策左眼眼眶那洞口，很快就被血水給填充滿了，擋下也不敢再耽擱了，連忙是七手八腳地給孫策包扎臉上的傷口。這一包扎，自然免不了要衝洗傷口，尋常人傷口被折騰，都要疼得哇哇叫，可孫策卻是由始至終都板著一張臉，不吭一聲！不過程普四將卻是看到孫策的雙手緊握著古錠寶劍的劍柄，正在輕微的顫抖，手背上一道道青筋暴起，足見孫策此刻正在忍受著何等巨大的痛楚！

程普四將也是絲毫不敢怠慢，手上的動作也是加快了不少，忙活了一會，總算是將孫策臉上的傷給包扎好了。 只不過這倉促包扎，肯定不算很好，甚至連血水都沒有完全止住，包扎的布條上很快就是浸濕了一片血水，只是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是如此了。

“主，主公，已經，已經好了！”四將退到了一旁，韓當這才是對孫策說了一句，他們在戰場上那都是殺伐果斷的廝殺漢子，可此刻只是簡單說幾句話，都會忍不住顫抖。

“嗯！”孫策只是點頭應了一聲，先前為了讓四將包扎，他也是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現在也是杵著寶劍，噌的一下就站起身來。只是這剛站起來的時候，孫策的身子就是不由得晃動了一下，卻是差點摔倒，嚇得眾將連忙伸手攙扶。

站穩了身子，孫策慢慢地伸手將四將攙扶的手給撥弄開，昂起了頭，那臉上的高傲卻是一如過往，將古錠寶劍提起，在身前一橫，環顧了周圍眾人。不過沒有了一隻眼睛，視線肯定是會有些受影響，孫策顯然也是有些不太習慣，忍不住稍稍側了一下腦袋，這才是沉聲說道:“如今我們已經是身處絕境，再無退路！諸公又當如何?”

孫策這話一問出口，眾人一開始還都愣了一下，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回應先前程普的問題，而且還是將程普的問題又給丟了回來。

眾將士相互看了一眼，隨即又是望向了孫策那被厚厚包扎的左眼，一時間，竟是所有人都是抱著同樣一個想法，不約而同地齊聲喝道:“唯死戰耳！”

“好！”孫策的臉上終於是浮現出了一抹笑意，右眼滿是堅定，將古錠寶劍往密林外一指，喝道:“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