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兮衣兮,綠衣黃裡。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一聲聲朗讀聲,在山間學舍間響起,在青山綠水間,一名身著長袍的年輕學子,正端坐在學舍的門前,手持一捆竹簡,搖頭晃腦地朗誦著。
盡管這年輕學子身形單薄,臉色也是看上去頗為蒼白的樣子,可他的朗誦聲清亮,中氣十足,聽上去竟是讓人有種精神為止一振的感覺。
“心之憂矣,心之憂矣,心憂何為?何為心憂?我卻是不懂啊?”朗誦了幾遍過後,學子慢慢將手中的竹簡放下,抬起頭,露出了一張清秀的面容,眉頭微微皺起,一副苦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呵呵!你不過才十三歲,尚未冠禮,又不懂得男女,如何能夠明白這綠衣之意?”一把笑聲響起,卻是從不遠處傳來一把笑聲,只見從遠處走來一人,卻是一名中年男子,身著一身書生長袍,笑呵呵地朝著年輕學子這邊走來。
“老師!”見到這中年文人行來,年輕學子立馬就是站起身,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地朝著對方躬身行禮。雖然這年輕學子身上的長袍有些舊,上面甚至漿洗得有些泛白,但年輕學子卻是個很注重儀表之人,還是將自己捯飭得乾乾淨淨。
“此首綠衣,本是古人用來緬懷亡妻所做,你年紀輕輕,別說是妻子了,連男歡女愛都不明了,如何能夠領會其中心憂之意?”中年文人似乎很是欣賞這年輕學子,輕輕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笑著為其解惑。
只是說起這男歡女愛,年輕學子畢竟是年輕人,臉皮嫩,立馬就是紅了臉,但還是恭敬有禮地對老師躬身說道:“謝老師教誨!”
“嗯!對了!”中年文人很快便是想起自己來此的緣由,說道:“聽說陳郡太守來書院拜訪,有意在書院尋求一些優秀的人才!只不過,這陳郡太守似乎只是戰功上位,並非什麽世家子弟出身,所以書院內的學生也並不太在意。不過,你倒是可以試一試,並非一定就要為他效力,只需在官場上多一些閱歷,也是好的!”
潁川書院是世家所設立的私人書院,所招收的學子,要不就是世家子弟,要不就是學問出色的學子。世家子弟將來出仕自然有家族安排,當然就看不上一個區區太守的招攬。至於那些普通子弟,他們所要效力的首選,當然也是資助書院的世家優先,對於沒有任何背景的太守的招攬,也不一定在乎。
不過這年輕學子卻是不一般,輪出身,甚至還不如一些寒門子弟,若不是其人才華出眾,潁川書院根本不會把他收入書院。書院之內不乏有對著年輕學子身份而不屑的人,當然也就有欣賞他才華的人,這中年文人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正是他力主收入這年輕學子入學,才使得他有這個機會能夠進入潁川書院進學,而年輕學子的表現也沒有令他失望。正因為如此,他也想要為年輕學子的前程考慮,過來給他一個建議。
“陳郡太守?”聽得對方的話,年輕學子不由得一愣,隨即便是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既然老師都說了,那學生自然從命!”
“嗯!”對方最令自己欣賞的,不是那出眾的才華,而是隨時隨地都能保持的謙遜態度,在中年文人看來,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風。
應下了老師的建議,年輕學子自然就不再繼續留在這學舍前讀書了,稍稍收拾了一番,便是告別師長,徑直朝著書院的山門方向走去。
潁川書院由幾個大的世家所資助,作為天下有名的書院,整個書院自然規模不小,依山而建,整個山腰上都是書院的范圍。而年輕學子所在的學舍,也只是書院的一個角落而已。
從學舍離開之後,這一路上從一開始的冷靜,漸漸變得熱鬧起來,時不時有學子三兩成群地與年輕學子擦肩而過。認識的,相互行個禮,寒暄幾句,不認識的,也是作揖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在禮數上,年輕學子卻是半點也沒有欠缺。
“嘖!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大員呢!卻原來只是一個小小的太守!這麽一個芝麻綠豆官,也敢跑到我們潁川書院來招攬人才?”
“若只是官位低微也就罷了,竟然還是軍漢出身,只不過是在平定蛾賊的時候,立了些功勞,才當上了太守一職!既不是世家子弟出身,又沒有多大的靠山!竟然也敢上我們書院?簡直是不知所謂!”
遇見的學子多了,年輕學子便是聽到了不少學子們的議論,似乎對那個前來招攬人才的陳郡太守很是不屑,言語間更是充滿了譏諷。
年輕學子不由得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些莫名的笑意。這一郡太守,放在普通百姓當中,那可是很了不起的大官了!也只有在這潁川書院,才會將這堂堂太守看待得如此不濟!那些世家子弟也就罷了,偏生一些普通家庭出身的學子,竟也是變得眼界如此之高,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喲?這不是戲子麽?怎麽?不躲在你那柴房內,終於敢出來見見天日了?”
一路上年輕學子所遇到的同窗大多都比較友好,畢竟都是讀書人,這舉止都要得體,這可是書院所教授最基本的東西。而在年輕學子眼快就快要走到山門的時候,終於是有了這麽一聲不和諧的聲音。
聽得這略帶譏諷的嘲笑聲,年輕學子只是眉毛稍稍皺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是撫平,恢復了之前的平淡表情,甚至連目光都不偏一下,徑直朝著前面走去。
“哼!看樣子,戲子你這是要去找那個陳郡太守,來個毛遂自薦?”在年輕學子的前方,四五名學子站在一起,高矮胖瘦不一,一個個都是冷笑著看著年輕學子,其中一個面容圓潤,看上去頗為富態的學子冷哼著說道:“倒也不錯,你去為那個陳郡太守效力,倒也是學以致用,至少,你這幾年在書院學來的東西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對方這話裡頭的意思顯然不是真心為了年輕學子著想,更多的是譏諷年輕學子的身份。而對於年輕學子來說,這樣的嘲諷,他面對得太多了,早已經習慣了,更不會為此而動怒,根本就沒有多看對方一眼,便是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見到年輕學子竟然不理會自己,那名富態學子立馬臉色就陰沉了下來,自視身份高對方一等的他,怎能容忍對方如此無視自己?當即便是一個箭步上前,直接就是攔住了年輕學子,冷喝道:“你敢無視於我?”
去路被攔,年輕學子也不動怒,在這書院之中,沒有人敢動手,這一點,可是書院的規矩!就算是那些世家子弟也不能違背,更何況眼前這個富態學子,也只不過是一般家境出身的學子罷了!
吃準了對方不敢動手,年輕學子自然也就用不著怕對方,隻管一臉平和地看著,仿佛等待著對方自覺讓路。
富態學子這邊還真不敢動手,可是現在這樣一來,自己也是有些騎虎難下,特別是周圍圍觀的學子越來越多,令得這富態學子更是尷尬,氣得那是咬牙切齒,只能是直勾勾和年輕學子對著瞪眼!
“馮西!你要作甚?難道不怕師長們責罰!”就在這時, 一聲呼喝響起,緊接著,就看到一道瘦弱的人影直接從圍觀的學子當中擠了進來,卻是一個個頭不高的瘦小學子。
別看這瘦小學子個子不高、體型瘦弱,可這一站出來,氣勢卻是不弱,直接就是衝著那名叫馮西的富態學子叉腰喝道:“馮西!書院師長已經過來了!你還想鬧事?莫非想要被趕出書院不成?”
“郭嘉!又是你!你又要來多事!”看到這瘦小學子蹦出來,特別是聽得對方的話,馮西就是一臉通紅,那惡狠狠的目光從年輕學子身上轉移到了瘦小學子身上。
“馮西!我要是你,就趕緊離開!若是等到師長到了!你可就真脫不了乾系了!到時候被趕出書院,可不要後悔哦?”郭嘉眨巴眨巴眼睛,一臉戲謔地看著馮西,完全不怕馮西那凶狠的目光。
“可惡!郭嘉!你給我記著!”郭嘉的話還真說中了馮西的要害,他只是普通的寒門子弟出身,若不是巴結到了一位世家子弟,根本就沒有資格入書院進學!可以說,馮西這後半生的前途全在這書院上了!若是被書院趕出去了,那馮西這後半生可就真沒指望了!雖然不甘心,但馮西也只能是扭過頭,一邊走一邊衝著身邊的那幾名同伴喝道:“我們,走!”
“哈哈哈哈!”見到馮西就這麽灰溜溜地跑了,郭嘉那是笑得得意,連連擊掌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不忘一邊衝著馮西等人的背影喊道:“馮西!請放心!郭某的記性好得很!你若有那個本事,隨時來找郭某!什麽套路我都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