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翠英冷冷的看了一眼秦厲,說道,“秦大人,您是縣學的教諭,應該管的是縣學中的事。楊繼盛是我家的孩子,讓他讀書不讀書是我家的事情,這好像與秦大人無關吧?換句話說,秦大人您管的是不是有點兒太寬了?”
聲音雖然很是平淡,但卻分明飽含著她對秦厲的不友善。
一個美貌的女人竟然這般說話,秦厲頓時有些詫異。好在早從楊繼盛口中得知陳翠英是個刁蠻的女人,秦厲已有心理準備。
秦厲並不惱火,微微一笑說道,“大嫂這話說的很對,本官確實管不著你家的事情。本官只是想告訴大嫂,在本官看來你家楊繼盛是個讀書的料。只要是讓他去縣學讀書,很有可能會考取功名,光耀門楣啊。”
楊富站在陳翠英身邊,一直沒說話,此時聽秦厲這樣欣賞楊繼盛,臉上不禁流露些許喜色。他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陳翠英,輕聲說道,“娃他娘,我聽秦大人說的不錯哩,我也是發現繼盛很愛讀書呐。若真讓他去讀書,說不準真會考取功名呐。”
“呸!你個沒出息的東西,真是不知好歹,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哼!讓他讀書?那書可不是那麽好讀的,可是要交修金的。你有錢嗎?沒錢你讓他去讀個屁呀!
再說了,家裡本來就缺少勞力,他去讀書了,誰去放牛?難不成讓那兩頭水牛餓死在家裡嗎?”陳翠英陰鬱著臉,惡狠狠的像是訓誡小孩子一樣呵斥楊富道。
楊富一時老臉通紅,怯懦的急忙低下頭去,再也不敢看陳翠英一眼,更談不上說話了。
陳翠英好像還不解氣,見楊富還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乾脆破口罵道,“滾回屋去!快去做飯,不知道我餓了嗎?”
橫眉立目,和潑婦無異。
說來楊富真是個老實漢子,慌忙扭身進屋而去。
陳翠英這樣訓斥楊富,一直站在院中聽秦厲如何勸動繼母的楊繼盛卻是不幹了。說來楊繼盛雖年齡不大,膽子卻是不小。他繃著小臉說道,“娘,爹幹了半天的活也累了,你不能這麽呵斥爹的。”
“哎呦,你個小崽子,啥時候輪到你說話了,真是兒大不由娘啊。老娘告訴你楊繼盛,這個家你願意呆著就老實呆著,不願意就趕緊給老娘滾出去。真是氣死老娘了。”陳翠英一邊罵著,一邊扭動腰肢大步走了過去。
伸手便揪住了楊繼盛的耳朵,罵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天生會打洞。就你還想讀書,也不看看你爹是啥樣的窩囊廢,他的兒子能考取功名?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呐!”
陳翠英下手的力氣很大,楊繼盛的小臉在瞬間扭曲。幾乎被陳翠英提起來半個身子。饒是這樣楊繼盛還是繃著小臉,一句求饒的話不說。
秦厲看著陳翠英的一舉一動,這次是真的領教了什麽叫潑婦,什麽叫惡婦。說來這陳翠英模樣長得甚是標志,不成想卻如此刁蠻,地道的母老虎哇。
秦厲來不及多想了,匆忙上前,說道,“大嫂,不要打他,他還是個孩子呀!”
“我家的事用得著大人來管嗎?”陳翠英冷冷的回了一句,竟然不自禁的用手還推了秦厲一把。
她這一推,秦厲頓感力道十分之大,竟然倒退了兩步。秦厲不禁很是吃驚,暗暗想到,一個女人家從來不下地勞動,為何有這般力氣?他的力氣要比一般的壯漢還大上很多哩!怪不得楊富那魁梧的漢子惹不起她,原來她真是不好對付呀。
秦厲跟李良欽學了武藝,
耳聰目明了很多,此時他清晰感覺到陳翠英是一個會武功的人。 低頭再一次看了一下陳翠英腳上穿的那雙繡花鞋。見那雙鞋雖很是精致,但鞋幫分明有很多磨損之處。正是練武的時候所造成的。
秦厲正兀自納悶不已,陳翠英卻松開了楊繼盛,可能她感覺剛才的舉動也是過於草率了,扭身朝秦厲尷尬的一笑,道,“秦大人,剛才真是對不住了,奴家就是個火爆脾氣。大人看我們這個窮家,哪裡還能供養孩子讀書啊?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大人還是請回吧!”
說罷,朝秦厲稍稍蹲身,又是施了一禮,不再理會秦厲,這就要回屋去。
楊繼盛咧著嘴狠狠瞪了陳翠英的背影一眼,又朝秦厲投過來感激的一瞥。他知道秦厲雖然沒有說動繼母,但秦厲是一片好心,盡力而為了。
秦厲嘴角掛了一絲苦笑,朝楊繼盛無奈的搖搖頭,忽而發現楊繼盛那雙精亮的虎眼中分明閃爍著淚花。秦厲一時心裡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深深刺了一下,很痛。
他想到,窮人家的孩子就不能讀書嗎?不交修金就不能讀書嗎?後世不是有義務教育嗎?這大明為何就不能搞一搞義務教育?
寒門出貴子,大明真若是實行了義務教育,定然能出更多的人才哩。
凡事兒都是要人乾的,凡事兒都有一個開始,這大明的義務教育不妨便有我秦厲的縣學開始。 呵呵,說來我秦厲穿越大明也算是為百姓,為歷史做出不小的貢獻哩。
這樣一想,秦厲胸膛中湧現一股豪氣,他索性高聲說道,“楊繼盛,你去本官的縣學讀書,本官可以免去你的修金。”
“真的?”楊繼盛的那雙虎眼在瞬間迸射出異樣的光亮,很是興奮。但很快他的眼神便黯淡下來,仿佛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精打采了。
察言觀色一直是秦厲的強項,秦厲自然能猜透楊繼盛的心思。楊繼盛是擔心即使免去他的修金,繼母陳翠英也是不會讓他去讀書的。
剛才見識了陳翠英的刁蠻和潑辣,秦厲對陳翠英十分不喜,本來不想和陳翠英再交涉什麽。可此時為了楊繼盛,秦厲只有厚著臉皮朝屋中走去。
秦厲剛剛走到屋門口,陳翠英卻是迎了出來,此時臉上又是恢復了如花般的笑靨。秦厲這才知道剛才他和楊繼盛的對話,陳翠英是一直躲在屋門後偷聽的。
陳翠英說道,“秦大人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就依秦大人,明日我便讓繼盛去縣學讀書。”
秦厲心下歡喜,重重點頭。
不過隨後秦厲卻心中一動,這陳翠英剛才還說楊繼盛是家裡的勞力,楊繼盛若是去讀書便無人放牛了,可現在為什麽轉變的這麽快呢?
再細細看一下陳翠英那張臉,那張臉卻有一種恐懼蘊藏其中。還有陳翠英故意遮擋著屋門,顯然是不願意讓秦厲進屋。秦厲的疑心更重了,暗道,怎怎麽看這個陳翠英怎麽有些怪異呢?難道她身上有什麽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