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展和祝奧帶著一隊兵士，連夜把袁熙、袁尚下葬。

天剛蒙蒙亮，曹鑠就來到兩座墳塋前。

他抱拳躬身，向兩座墳塋行了三個大禮，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大軍開拔以後，曹操向跟在身旁的曹鑠問道:“你把袁熙、袁尚葬了?”

“葬了。”曹鑠應道。

“以什麽禮數?”曹操問道。

“平民之禮。”曹鑠回道。

“他倆可是袁家公子，你就以平民之禮給葬了?”曹操問道。

“正是。”曹鑠回道:“自從袁家丟了河北，他們已經什麽都不是，當然以平民之禮葬了。”

曹操點了點頭:“不把他們的人頭給丟了，卻安排葬禮，你就不怕得罪了我?”

“父親胸懷寬廣，怎麽可能和他們計較?”曹鑠說道:“我與袁顯甫以往也是交好，雖然在戰場上彼此廝殺絕不留情，可他畢竟死了，總不能看著他暴屍荒野。何況，他連具囫圇的屍體都沒留下。”

“經你這麽一說，我也是覺得他們可憐。”曹操說道:“葬了就葬了吧，畢竟我和袁本初也曾同殿為臣。他的兒子被殺，我總不能一點情分都不講。”

“父親英明。”曹鑠回道。

曹操對他說道:“公孫恭已經返回遼東，你說我該給公孫康一個什麽官爵合適?”

“父親隨意給他就好。”曹鑠說道:“哪怕是給個三公也沒什麽。”

“哦?”曹操問道:“以公孫康的功績，給個三公，是不是太高了些?”

“給他三公，他也做不長久。”曹鑠回道:“等我離開鄴城，就是公孫康兄弟的死期。”

看著曹鑠，曹操沒有言語。

他很清楚曹鑠早就想要遼東，如今袁熙、袁尚被殺，只不過是給了他一個出兵的理由罷了。

“做了曹家世子，你是想留在鄴城，還是想回到壽春?”過了片刻，曹操向曹鑠問道。

“鄴城我當然會經常去。”曹鑠說道:“我在壽春經營許久，如今已經有了起色，哪裡會舍得拱手讓給別人。”

“說的也是。”曹操說道:“無論我派誰去接管，恐怕你治下百姓都是不肯答應。與其惹那些麻煩，倒不如讓你繼續掌管那裡。”

“多謝父親體諒。”曹鑠拱手謝道。

“北方你已是有了不少地盤。”曹操問道:“南方你怎麽打算?”

“父親明鑒。”曹鑠說道:“我並不想要太多地盤，南方我也只求沿海各州而已。”

“沿海，與揚州毗鄰就是交州。”曹操說道:“那裡可都是南蠻，即便給了你，恐怕你也不能像是在徐州等地一樣，輕而易舉就做了整飭。”

“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特點。”曹鑠說道:“父親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微微一笑，曹操沒再多說。

這次征討烏桓，是父子倆許久以來為時最長的近距離接觸。

也正是有了這次接觸，父子倆之間的隔河才消弭不少。

曾經在他們中間起到一定作用的曹丕，被曹操放棄不用。

走了許久，曹操好像突然想起什麽，向曹鑠問道:“如今我已不再重用子桓，你那些兄弟總不能都這麽閑著。依著你看，誰堪重用?”

“子文和子建。”曹鑠說道:“子文在壽春已經是習練了一身好本領，上了沙場，尋常武將還真不一定是他對手。至於子建，我也是知道他。他從小就喜好讀書，才情可是不小。”

“我本以為你會推舉其他人。”曹操微微一笑，對曹鑠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子文和子建與子桓也是同母所生?”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怎麽可能不知道。”曹鑠咧嘴一笑。“既然知道，你還推舉他倆?”曹操問道:“難道不怕他們將來和子桓站在一起?”

“我是父親的兒子，也是曹家的公子。”曹鑠說道:“如果連這點氣度胸懷都沒有，豈不是辱沒了父親的名聲?”

看著曹鑠，曹操點了點頭:“難得你有這樣的胸襟。”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曹鑠說道:“雖然是同母所生，可子文為人敦厚，他醉心武道，隻想做個統領大軍的將軍。而子建文采斐然，雖然也會有些雄心壯志，畢竟只是文人的胸懷。真把曹家交給他，父親會放心?”

曹操愣了一下，隨後笑著問道:“如果我把曹家交給你，難道就會放心?”

“當然可以。”曹鑠一本正經的說道:“這幾年我怎樣，父親也是知道。不說沙場建功， 隻說對待兄弟的胸懷，父親能找到哪個曹家兒郎替代我?因為我夠強，所以我才不怕，所以我才包容。所謂家和萬事興，兄弟們能勠力同心，才是最緊要的。”

看著曹鑠，曹操沒有言語。

曹鑠這番話雖然有自誇的成分，卻也不失是實情。

曹丕企圖謀害曹鑠，為了權勢，他無所不用其極的秉性曹操已經看得再清楚不過。

像這樣的兒子，曹操當然不會給他機會。

一旦被曹丕掌握了大權，他和妻妾們費盡力氣生養的兒子們，還不得被他給殺光?

讓曹鑠舉薦兄弟，原本就是想看看他的胸襟氣度，沒想到曹鑠的胸襟居然如此寬闊，連與曹丕同母所生的兄弟他都會推舉。

將來曹家交給他，確實能夠放心不少。

大軍正走著，曹操聽見一陣浪濤聲。

循著聲音望去，他看見前面有著一座高山。

說那是一座高山，只是與周圍的環境相比它十分突出，當然不可能與曹操曾經見過的崇山峻嶺相比。

“那是什麽地方?”指著前面的山崗，曹操向左右問道。

“回稟曹公，那裡是碣石山。”一旁的荀彧說道:“山臨海邊，倒也是一處景致。”

“既然有景，為什麽不去看看?”曹操說道:“行軍勞頓，也可借此消除一些疲憊。子熔、文若，你們隨我一同上山。”

曹鑠和眾人應了。

大軍止步就地歇息，曹操則帶著曹鑠、荀彧以及一眾幕僚、將軍登上碣石山。

上到山頂，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片蒼茫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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