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流疾湧, 張衍順著水勢飄了大約半個多時辰, 眼前忽然迎頭照來一道柔和舒緩的光亮, 想來就那是魔穴所在, 如果不是方向不對, 他幾乎以為那是重返水面之路。
即將接近時, 身側的水流陡然加快, 裹著他往裡一衝, 隻感到轟隆一震, 像是破開了一層壁障, 他隨著海量的水勢一起撞了進去,
就在進入的一瞬間, 他身軀陡然一輕, 原本的壓擠之力盡數褪去, 連忙往側虛踏了幾步, 避開衝刷下來的海水, 站在了虛空之中, 並向四周張望了一眼。
這裡有光有風, 明朗廣大, 不知多少深遠, 天頂上空是一個大開口, 隆隆水柱從上灌入, 俱都往下沉去。
稍稍調息了一口, 濃鬱的靈氣幾乎是爭先恐後自己往毛孔裡鑽入, 轉瞬間就將適才消耗的靈氣填補了回來。
張衍不禁面露欣喜之色, 這還只是在入口, 魔穴之中的靈氣就已經如此充沛, 其旺盛程度就幾乎是靈頁島上靈氣的一倍, 若是再深入其中, 他簡直不能想象了。
若是能靜下心來修煉, 一個月邁入玄光境那是一絲問題也無。
抬頭往遠處看去, 正想搜尋一下謝宗元等人的所在, 卻遙遙望見遠方深處山水環繞, 一派風光霽月, 群山之間宮宇錯落, 有無數仙人騎鶴遨遊。
又聽到謝宗元的聲音傳來, "是張師兄到了。”
轉頭一看, 只見謝宗元、劉韜、程安、趙鎮, 甚至是陳夫人都是一臉笑意地迎了上來。
張衍搖搖頭, 失笑道:"此便來了麽?可惜過猶不及!”
手中法訣一掐, 星辰劍丸忽地躍起空中, 藍蒙蒙的光華一照, 劍氣四溢, 嘶嘶幾聲, 這幾人身影一陣扭曲, 便煙消雲散了。
不僅如此, 遠處景物也是為之一變, 剛才如仙境一般的景象轉瞬間無影無蹤, 現出一方洞窟來, 上下約莫百丈, 空廣無比, 頂上倒懸乳柱, 在下方水面上倒影出來, 如同根根尖樁。
他左側不遠處是一條溝壑, 下面濁水奔騰, 衝下來的海水都是順著這條河流而下, 再往一處深谷中漏去, 形成一條浪花飛濺, 氣勢驚人的瀑流。
張衍立於空中, 臉上若有所思, 剛才那些, 應該就是幻魔無疑。
沒想到一入洞窟就遇到了比陰魔更高一等魔頭, 聽聞這些魔頭能感受人心欲念, 能幻化出幻境蠱惑獵物, 看來果然如此。
他剛才心中只是泛起升起找尋這幾人的念頭, 再加上追尋大道的執念, 魔頭便立刻隨感而化。
不過聞名不如見面, 傳說未免有誇大之嫌。
別的不說, 趙鎮此人豈會笑臉對人?這真真是大笑話了, 顯然魔頭尚不能觸及人心深處, 而只能感染遊離在外的那淺淺一層。
如果心裡警惕, 提前有了準備的話, 倒是不難對付。
他目光又朝四下裡搜尋, 卻並沒有發現謝宗元等人的蹤跡, 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謝宗元重視承諾, 說好在這裡等待自己, 卻又不見, 難道是遇上了什麽意外不成?或者是方震等人動手了?
他又向四周掃了一眼, 只見面前密密麻麻的洞窟深溝, 不知道通向何處, 如果沒有地圖在手, 倒的確容易迷失方位。
從袖中取出地圖看了幾眼, 距離入口稍近的幾處地方有四個黑點標識, 表面那裡是可以存身修行的洞窟, 不如先去這幾個地方看看, 便是找不到謝宗元一行人, 也不妨在那裡暫時棲身下來, 不至於耽擱了修行。
再看了幾眼, 他收好地圖, 往圖上標明距離自己最近的一處洞窟飛了過去。
飛行了一刻之後, 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氣霧,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不過對張衍這等修士來說, 雙目自能透視重霧, 普通的氣霧顯然是不受影響的。
不多時, 前方出現形似屏風一大塊石質細膩的鏡面方石, 撐天立地, 光滑無縫。
張衍飛近時, 他自己的形貌和身遭景物都纖毫畢現的在上面映照出來。
看了一眼, 卻覺得有些眼熟, 這不和英羅島上的青石照壁類似麽?
正在這時, 石壁上自己的影像卻突然動了起來, 先是變得肌肉粗硬, 五官漸漸硬朗, 腮部增厚, 然後又一變, 頭上慢慢生出白發, 皮肉松弛, 滿身皺紋斑點, 再是身形漸漸佝僂, 蒼老衰敗, 最後皮肉掉落, 渾身上下爬滿生蛆, 終是化為一堆兩眼空洞的白骨。
"這面……想必就是傳說中的照生石了, 傳聞站在此處之人, 都能被照出一生變化[ 天珠變 ]。”張衍站立了一會兒, 自語道:"雖是幻象, 但是若不得長生, 便是這般下場, 當牢記在心, 時時警醒。”
說完, 他正要繞開這裡繼續往裡飛去, 目光一轉之間, 卻忽然看見一具死屍趴伏在一根石柱上, 看裝扮竟然是溟滄派道袍。
張衍警惕地看了眼四周, 再緩緩往那具屍體處飄去, 來到近前, 他一伸手, 托住這個人的下巴將, 臉孔抬起來一點, 仔細看了看, 發現是隨著那韓氏弟子進來的那幾人之一。
他正想查探一下此人死因, 卻突然遠遠聽到有人聲傳來。
不知是敵是友, 此時再想往別處去已經來不及了, 張衍目光一閃, 側身往這塊怪石的凹陷處一躲。
這時他才發現, 這具屍首只剩下了上半身, 下半身不知道哪裡去了, 而且其中血肉空空, 顯然是被吸食走了。
他眉頭微微一皺, 啖食血肉, 這是傳說中行魔的手段, 這種魔頭身體已經可以顯化, 處於由陰而陽變化[ 天珠變 ]的過程, 相當於明氣二三重的修士, 而且速度極快, 非常難以對付。
遠處聲音越來越近, 他能分辨出, 那是一男一女在說話。
張衍伸手一掐法訣, 用了個瀾雲密冊上的斂氣術, 腳下有薄霧升起, 與周圍淡淡霧氣混在一起, 渾身的生人氣息漸漸被融了進去。
那兩人距離越來越近, 男子面容英挺, 一身黑色道袍, 胸前肩頭繡了一朵大紅色的血雲, 黑紅相映下極為惹眼, 手中拿了一隻紅顏色的葫蘆。
另一個女子一身白袍, 但卻露出肚腹, 上面嵌了一枚綠珠做的臍塞, 卻把鼓起的胸脯和肩頭裹得嚴嚴實實, 下擺也是一條白布裙, 頭挽朝天髻, 面容妖冶, 身姿妙曼。
兩人本是飛天而過, 看到那具屍體後反而停了下來, 在不遠處一塊巨石上站住。
男子伸手一指, 一個淡淡的虛影出現在空中, 飄飄忽忽, 只是面容似乎有些模糊, 隱隱可以看出, 此人與那個死在這裡的溟滄派修士一模一樣。
"師妹, 你看我這新煉的血魄如何?”
女子輕笑一聲, 眼波中流露出鄙夷之色, 道:"師兄, 你這也算是血魄, 形散氣薄不說, 也沒了靈識, 放出去最多飛騰二十步, 能不能傷人還兩說呢。”
男子哈哈一笑, 道:"自然是無法和師妹你的血魄相比, 不過我還煉化未久, 等時日長了, 也不見得比你的弱到哪裡。”
女子歎道:"還是師尊他老人家厲害, 只需一隻血魄, 一照面就製住了溟滄派三名明氣三重的弟子。”
"那幾個溟滄派修士倒也厲害, 特別是那個手持噴火神圈的, 似是我等血魄的克星, 不但燒了我苦心煉製的一具邪魄, 連師尊的血魄都被他傷了, 怕不是要凝練個一年半載才能再用了。”
說到這裡, 男子語聲中是掩不住的肉疼之意,
女子冷笑道:"我認得那件法寶, 此寶名為五火神兵圈, 能破各種幽陰之物, 哼, 要不是師尊當時還遠在千裡之外, 只是血魄到此, 豈能讓他討了個便宜?”
聽到這裡, 張衍心頭一震, 這兩人難道是六大魔宗之一血魄宗的弟子?
可是, 這是溟滄派的海眼之下, 他們是如何進來的?這裡莫非還有其他的通路?
謝宗元等人想必是遇上了這些人才不得已離開, 只是不知這些血魄宗的弟子到底有多少人來此?
這時, 只聽那女子又說道:"現在由得讓溟滄派的幾名弟子蹦躂, 等到半月之後, 師尊降服了那具真魔後趕來, 他們便難逃一劫。 ”
那男子道:"嘿嘿, 本想順著小魔穴的支脈搜尋大魔穴, 沒想到此地居然直通溟滄派腹地, 倒是意外之喜, 可不能泄露出去, 未來必有大用, 回去之後, 長老們必有賞賜。”
女子朝四周張望了一眼, 道:"師兄, 李師兄他們說三個時辰後在此處相見, 怎麽如今還未見到?怕不是遇上什麽難纏的魔頭了吧?”
男子大笑道:"李師兄修為精深, 哪裡需要我等操心, 要說難纏魔頭, 怕是師妹你吧。”
女子嬌嗔地白了他一眼, 道:"師兄又取笑奴家。”
他們在這裡說笑, 張衍卻眉頭鎖起, 從兩人言辭之間所透露的隻鱗片爪來看, 這兩人應該還是明氣期弟子, 但沒想到還有一個李師兄要來, 看這樣子還不止一人, 這下卻是麻煩了, 如果等其他血魄宗的弟子趕來, 他怕是想走也走不脫了。
他是來修行的, 對方原本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所以他也不欲與這人提前衝突, 但是現在, 卻由不得他不動手了。
想到這裡, 他目光中冷芒閃動, 殺心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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