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空法舟之內,張衍正盤膝而坐,那九懾伏魔簡正懸浮在前方,放出一絲絲柔和清燦的光亮,在化合了另一枚魔簡之後,其更顯通透,連靈性也似多了幾分。
他能感覺到,這是本質上的提升,若是吞奪更多魔簡,那許會有更深一層的變化,也將來會為他帶來更多好處。但這勢必要他去尋到其余魔藏的主人,並將其手中之物奪了過來,毫無疑問,這又是一條鼓勵殺戮同輩之路。
他微微搖首,此條道路與己身不合,是故他是不會主動去做這等事的,但若將來某一日,有同樣獲得魔藏傳承的人找上門來,他也不介意將之除去。
而以眼下情形來看,似乎他不再去追逐力道根果,或者徹底拋棄力道功法,從此對其敬而遠之,方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但他卻不會如此做,修行之路,自然是機緣與危機並存,既然修行了這門功法,並修煉至眼前這般地步,那就是結下了因果,是不可能輕易甩脫出去的,下來是要想辦法將之徹底解決,而不是從此畏懼退縮。
更況且,修道路上不知有多少危機難關,今次是說服自己躲過了,那麽下一次要是遇得相似險境,那是否也要躲避?
要是逢難則避,遇危則退,那麽即便在是氣道一途上,也是走不出多遠了。
是以他此回不但要憑借魔性去往那處地界,將那根果摘得,未來還要想辦法把此門功法修煉到更為高深的境界。
當然,不畏艱險不等於不顧生死,迎難而上不等於莽撞衝動,這裡面還是需講究策略方法的,要是真碰上難以力敵的對手,他也不會死拚到底,大可等實力足夠之後再來對付。
將魔簡重新收起,他把心神一定,便入至定中。
晃眼間,又是三載過去。
這一日,張衍從定中退了出來,環視一眼,此時他能夠感覺到,法舟之中靈機又比原來濃盛了一些,連生靈也是多了許多,而有化形丹的助力,一些開了靈智的妖修也化成了人形。
不過此輩卻是被嚴格控制在一定數目之內,這等丹藥雖是對其修行有大助力,但對未來修行其實有礙,且此類妖修一旦多了起來,靈機消耗也必增大,那便是斷了那些後輩之路。
實則這也是無有辦法之事,便是在一處靈機豐盈的界空之中,只要不是目光短淺之輩,同樣也不會讓修為高深之人無休止的增加下去,譬如原先九洲補天之議,便就定下洞天人數,以免靈機用盡,而現在山海界還用不著如此,但在將來必也會設法加以限制的。
其實但凡一個宗門在一處天地內傳承長久,除非另有什麽通天手段,比如昀殊界有至寶在手,那多半是會做出如此選擇的。
可即便是昀殊界之人,也未享受到數十下界帶來的好處,其中大半靈機還是被那至寶收去了,從這方面來說,他們並非是此寶之主,反而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受了此寶驅馭,變得身不由主,要想改換這等局面,除非是下大決心大毅力將之甩脫,不然修道路上會面對重重心關障礙,對道途將很是不順利。
過有一會兒,他緩緩自蒲團之上站了起來,神情之中露出思索之色,在定坐之前,他本是打算一直等魔性快要找尋根果之地前方才出關。
按理而言,以他修為本不可能出現偏差,可此刻到得那處的時機未至,卻是早早醒來,這應是冥冥之中感應到了什麽變故,故是自我示警,這不能不加以重視。
而摩空法舟之內沒有什麽能威脅到他的,因此若有危機,那一定是來自外間。
心念一轉,借用摩空法舟身軀往外觀望,初時沒有發現什麽異狀,但是過去不久,那視界之內卻是出現了一駕大法筏,而且看去漂浮不遠處,隨著自己這邊行進在不斷接近之中。
要是在一處界空之內,這是十分正常的情形,可換到了這裡,卻是極為不對。
需知虛空元海乃是斷續不定的,也沒有距離遠近之分,在此中飛渡,除非本就是抱團在一處行走之人,否則相互之間是絕然不會照面的。
如今這艘大法筏非但被他撞見了,而且看去還近在咫尺,那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這摩空法舟被一頭虛空異類捕獲了,並落入了其肚腹之中,此地相當於一個單獨界空,才會有此景象。
此等異類他不是一次遇上了,先前乘坐大鯤橫渡虛空之時也曾有過照面,那時他修為尚低,事實上什麽都沒有望見,只是模模糊糊感覺到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存在,根本無法用言語描述其之大小,而這次連感應都無,顯然這頭虛空生靈比上回撞見得更是強大。
此物無法被直接殺死,因為你所能感應到得只是其極其微小的一部分,只要觸及不到本體,便是法力耗盡,也傷不得它半分。
而且這裡過去未來早已混淆,只要你未曾真正修煉到萬劫不壞之境,或是在修為層次之上不曾超過此物,那便會被困死在此,直至靈機本元耗盡,最後化作其身軀一部分。
然而在得知自己遭遇到這等情形後,張衍神情很是從容,早在出來之前他已是明白,只要在虛空元海之中行渡長久,那極可能撞到這等情形,特別是這等虛空異類很少能夠提前察覺,非是誕於虛空元海之中的生靈,不知不覺之間便會進入其身軀之中,是以早便做好了應對之策。
只是此時此刻,他卻發現了另一件事,即便在虛空生靈軀體之內,那魔性感應居然也未曾失去,仍是與原來一般清晰,心中不禁有了一推論,恐怕自己只要真正感應到那根果所在,不用其余手段,也能從此間出去。
不過這畢竟是冒險之舉,是以只是轉了轉念,就放在了一邊,還是決定動用原來手段。
但在此之前,他卻想到那法筏上去轉一圈,此物看來也是出自修道人之手,說不定能順著這線索找到對方出身的界空所在。
他收回意識,自摩空法舟之上出來,遁身至那法筏之上,感應了片刻,卻沒有發現任何生機存在,當已是被這虛空生靈同化了,很明顯此物隻對生靈感興趣,否則這座大法垡也將會不複存在。
稍加打量了一下,法筏之上有十八重殿閣,另有角樓別院百余座,器局宏偉,莊肅嚴謹,原來設布的陣禁仍是保持完整,但是此刻不見任何動靜,這也是極正常的,這裡所有靈機早已被侵奪乾淨了,再無法發動起來了。
他騰空而起,先是來至最為宏廣的大殿之內,望了一眼擺放在此的玉榻席座,便起法力,試圖觀望此間過去,可方才如此做時,卻覺有一層莫大阻礙,想了一想,差不多已是明了其中因由,這應是此間之人亡後已與那虛空生靈混合一體,故是無法再窺望了。
這也無有關系,這麽大的法駕,必是有文書玉冊存在的,而虛空生靈既然沒有毀去這處,那麽這些東西當也應是保存下來了。
他回至外間,四下一顧,目光很快落定在一處形似經閣之地,於是遁空過去,但是方行不遠,卻是察覺到法力消耗竟是原先數倍,他目光微閃,明白這應是在虛空生靈身軀之內所致,這裡終究還是凶險之地,不適合久待。既然如此,他索性也不去慢慢探查了,心意一動,背後五色光華一轉,就將這座法筏整個收了進去。
隨後轉身回得摩空法舟之內,伸手入袖,自裡取出一隻琉璃瓶,去了塞口,倒出了一滴大鯤贏媯精血出來,並起法力一激,將此中氣息催發出來。
虛空生靈極不好對付,但卻有一個可以非常好列用的弱點,就是其卻對同類極度排斥,甚至盡可能互不照面,有這滴精血在,哪怕他什麽事都不做,也能從此間脫離出去。
只是片刻之後,他忽覺身上一輕,試著轉運了一下法力,也不似方才那般耗損嚴重,這說明他已然是從那虛空生靈的身軀之內出來了。
他微微一笑,將那精血重新收好, 催動摩空法舟繼續前行。
莫看此回他應對輕松,可這全仰賴前人所留經驗。這便是有傳承的好處了,明確知道該如何對付這類危險,而那等底蘊稍弱一些的,就算個人實力也不差,在同樣危機之前,解決的手段相對單薄了。
他此刻回頭來再看,當年驪山派玉陵祖師遲遲不肯飛升他去,固然有照拂宗門之意,恐怕也是對飛升之行充滿疑慮。
茫茫虛空元海,杳然無盡,稍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甚至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的確是可畏可怖,也該是慎重一些。
更何況這位真人不似溟滄、少清、玉霄等派還有上界接引符詔,其最終敢於邁出這一步,應是從玉霄派那處得了許多行渡虛空的方法,甚至是另一處界空所在,卻也不知其最終會到得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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