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鬼始祖與那兩名族人不同,乃是此世之中第一頭天鬼,生來便是諸族祖聖這等層次,故其肉身筋骨堅固無比,並還有強盛異常的血氣屏護,此前鬥戰之時,便是劍光斬中他身,也只是劃出一道道血痕傷口,那些受創之處,眨眼之間就可完好如初。
然而此時在那魔相一吸之下,他卻覺神魂動搖,好像要離體而去,目光不由一凝,好在有所準備,隻一轉氣血,便就穩住壓住。
張衍與火鬃鬼祖有過鬥戰,知曉自己倉促發力,是無法收得這天鬼之祖的神魂的,不過按照先前定計,此時他只需牽製對手片刻即可,故這一引之後,就緩緩撤回了神通回來,站在那裡調息運氣,積蓄法力,默默等待,一旦有了機會,就可施以雷霆一擊。
天鬼始祖察覺那神魂牽引之力逐漸弱去,正要有所動作,可偏偏在這時,眼前有一道極亮光芒閃過,知是又有劍光斬來。
他本以為劍鋒再利,自己總能仗著強悍身軀扛過,可這一回卻與之前截然不同,隻感覺自己血氣跳動,身軀好像要被強行撕裂開來一般。
嶽軒霄冷笑一聲,在方才鬥戰之中,他轉運劍中神通,使了一個入微入化之變,將一道道劍光化在了天鬼始祖氣血之中,借此再混入了其身軀之內,並且一直暗中潛伏至今,此時卻是內外相斬,齊齊引動了出來!
天鬼始祖一聲悶哼,肌肉鼓脹,血肉筋骨變得異常粗大,整個人也似隱隱膨脹了一圈。
這卻是他想要主動爆開身軀,把內中湧動的氣血之力順勢釋放至外,如此就可把那些劍氣剔除乾淨。
至於那兩名同族,亦可借此機會同時放出,將所有麻煩一並解決了。
只是他的身軀過於堅韌,哪怕壞去了一處,也會立刻長好,連他自己都無法在一瞬間內做到那最為徹底的一步,故是在變化上有了一個明顯遲緩。
就在這個時候,無盡天河也憑空浮現在四周,只是一瞬,就將他吞沒了進去。
這水其中每一滴,皆是北冥真水所化,其力之大,可比山嶽,一時之間,他好像被壓在了無盡海淵之下,竟是無法動彈分毫。
明明要被撐裂開來的身軀,也是被生生壓了回去。
且這兩股力量持續不停,一處在內肆虐攪亂破壞,一處在外不斷擠動壓迫,肉身方才恢復一點,轉瞬間就又被絞碎,偏偏表面上看去還是一副完好模樣。
此等情形下,他法做出任何神通變化,隻好守住自身根果,想要借此避開此番危機。
可只是維持了數個呼吸,就放棄了這個舉動,知自己哪怕耗盡根果,也是無法脫離出去的。
秦、嶽兩位掌門為這一擊已是等了許久,間中還以神意相商數次,幾乎算定了天鬼之祖所有後續變化,根本不容對手有任何反抗余地,此刻將法力不停催動,使得神通變化似江河流水一般綿延不絕。
這就如同當年靈崖上人被張衍立地擎天之術所定一般,便有根果之助,也同樣是無可奈何,只能被鎖在原地,
若是雙方這般持續下去,要麽是天鬼之祖氣血耗盡,被迫陷入長眠之中,要麽是兩位掌門法力枯竭,提前收手。
張衍此時已是把法力積蓄到了極處,身後那本來半虛半實的魔相此刻似已完全入了此世之中。
其之形貌卻無法用言語描述,因其每一刻每一瞬都似在變動,而目光一旦移開,就再也無法想象出來。
他見得天鬼始祖已被困住,知是機會到了,心下一個驅運,這魔相身軀微微前傾,而後對著被重重天河之水包裹在內的天鬼之祖就是一吸。
天鬼之祖隻覺神魂劇烈一震,好似被什麽強猛之物撞上了,而後飄飄搖搖,似就要脫體飛去。
他不覺也是大吃了一驚,想要穩住,可無論身軀還是氣血,在兩位掌門壓製之下皆是無法自如運轉,
他頓時意識到,若不想辦法破開此局,那麽自己恐怕是要交代在此處了,
“未想要提前動用這一堊手。”
他眼中內中現出幾分猶豫,但最後還是恢復為一片冷靜。
就在這瞬時間,他渾身生機氣血以極其古怪的速度往下消退,好似原本滿滿的一池蓄水不知哪裡打開了一個大缺口,使之不斷流泄了出去。
張衍一挑眉,在他感應之中,天鬼之祖的神魂卻是驟然消失不見,那留在原處的,只是一具空空蕩蕩的軀體。
兩位掌門也是察覺到了這等變化,不過他們並未因此收手,法力仍是源源不斷湧去。
隻幾個呼吸之後,那天鬼之祖身軀就變作了一座灰黑石像。
兩人各是沉吟一下,便將法力撤了回來。
幾乎在同一時刻,那石像就崩裂崩碎成了無數碎屑粉末,飄散在了虛空之中。
嶽軒霄淡聲言道:“此僚果是把神魂氣血轉挪到了他處。”
秦掌門頜首言道:“只看其落在何處了,如此龐大的血氣神魂,不是任何人都可承受的,只要在山海界中現了出來,我等立刻便能知曉。”
他望向遠處無盡星空,“但若不在,日後卻要費些手腳了。”
先前商議之中,他們也曾預料到可能會有這等情況發生,天鬼之祖既然能收得兩位同族入身,那很說不定其也能反其道而行之。
或許這山海界何處還隱藏有一頭鬼祖,也或許那後手藏身在虛空某處,假使是一個可能,那就是一個極大隱患了,需得平定山海界後,再去設法找尋了。
張衍站在一旁,卻是若有所思。
秦掌門見他如此,言道:“渡真殿主可是想到了什麽?”
張衍轉了過來,目中有一絲莫名光亮,“弟子許是知曉這天鬼之祖去了何處。”
北天寒淵某一處雪峰之上,可見原來地穴火口之處,被一整片冰池所填滿,而在那冰下萬丈所在,有一個白衣女子正在其中沉眠。
若是張衍在此,就能認出,這正是那勾月妖祖。
這位妖祖自與張衍簽了法契之後,就知天鬼與九洲這兩家必有一戰,許是在這百數年內,為避免被牽扯進去,就躲藏進了片冰原之中。
為怕自身氣息泄露出去,從而被天鬼尋了出來,故是把自己冰封在了這火口天池之下,準備睡個千數載再出來。
可是忽然之間,她蹙了眉關,臉容之上露出驚駭之色,似是在反抗什麽一般,努力掙扎了起來。
以妖祖之力,隻這麽一動,必可掀翻洲陸,把這處冰原都是毀去。
可是此刻,她一舉一動卻是變得無力異常,只是周圍冰水起了幾圈漣漪,便連自身氣機也是在不斷弱去。
不知過去多久,她停止了動作,而後整個人退還為一團拳頭大的氣血,在那裡滾動不休。
這血團如在嬰孩在母胎之中一般,卻是逐漸生出了骨肉髒腑,四肢頭顱,再緩緩變作了天鬼始祖的模樣。
大約有數個呼吸,天鬼始祖睜開雙目,舒張身軀,在冰水之中站直了身軀。
他當年為能不受一方天地約束,曾經求問過天外那方勢力,請教如何才能超脫此界。
那時得了一門秘法,他身為伯白之子,本是神通廣大,只是太過亢猛陽烈,需得在修持到九變之前,尋得一名伯玄之後,待功行足滿後,將之吞下,如此陰陽和濟混同,就極大機會撞去天外,
而那勾月妖祖正伯玄後裔,當年便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才留下此妖不殺,並暗暗做好了手腳,為得是將來功行到了一定境地,直接將其吞了,。
只是方才他被張衍等三人逼到了絕路之上,縱然時機未到,卻也不得不提前動手,將自身氣血神魂直接轉挪了過來。
他仔細感受了一下,卻是露出了驚喜之色,自身氣血之力竟是比全盛之時還要高出了一大截。
但同時卻又暗恨不已, 似勾月妖祖這般出身的妖祖,世上幾乎再也尋不出一個來了,除非再等上個數萬載,若非九洲修士,又何至於如此?
想到此處,他心中便起了無盡殺機。
只是這個念方才了生出來,就忽然感到一絲不妥。渾身精元血氣居然不受抑製的暴堊動了起來。
心下不由大駭,若是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必會氣血耗盡而亡,不由拚命阻止,可這卻無有絲毫用處。
他並不明白,此卻是方才動了殺念,故是立刻應誓了。
既然佔了這具軀體,則亦需承擔此身因果,
勾月妖祖當初是與張衍簽立過法契的,此時他若能不惜代價,及時將這名女妖的神魂氣血從軀體之內分了出去,或還可能逃過一劫。
只是可惜,在他挪轉過來的那一刻,兩者便已是綁在了一處,不分彼此了。
法契之誓,動因必生果,這等若是用自身之力攻殺自己,哪怕真正不死之軀也無用處,
數個呼吸之後,轟隆一聲大響,天鬼之祖肉身崩裂,神魂飛散,整個冰池火口也是炸裂開來,無數碎石冰塊衝上天穹,再有瓢潑血雨灑落而下。而後那滾滾氣血有如江河洪瀑一般,從雪原之上奔湧而下,霎時就將這一片素白世界染作了赤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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