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圖這一出手,隨行數十名弟子也是反應過來,一齊施展法力,頓時撐起一道光幕,將整個城池籠住。
外間那些修道人見城內氣機衝霄,一時也是弄不清楚虛實,出於謹慎,立時撤回了攻勢。
高晟圖見狀,立刻關照樞青道:“設法捉得幾人問明此間情形。”
樞青點頭而去,他很快就把情形弄清楚了,對面修道人都是出自一個名喚羅教的教派,此教之人只需按一套法儀膜拜魔神,即可獲得力量,這方地陸之上已知諸國大半都是陷入其手,若是他們未曾落在這裡,這座城池同樣也會步此後塵。
高晟圖卻是若有所思,在山海界訪道時,他曾聽瑤陰派的一名修道人說起過某一個膜拜魔神的宗派,卻是與此十分相似。
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已是回到了四大部宿之內,要是這樣,想要回去卻是不難了,因為元尊座下諸天多數都有兩界門關可以往來。
只是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先離開此處。”
外面那些修道人雖然道行不高,可一個教派之中,難免有不少道法高深之人,要是到來此地,難免會有一場鬥戰。而就算要打,也要把情勢弄明白之後再說。
高果道:“老師,城中之人如何?”
高晟圖果斷道:“一並帶走。”
此城經多日圍困,壯丁死傷頗重,剩下的大多數只是老弱婦孺,他若未見此事,那也罷了,既然見到了,那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他這一關照下去,底下弟子各自展動法力,將城中剩下萬余人一同卷上天穹,隨後往羅教勢力未及之地而去。
雖他走得頗快,可是幾日之後,仍有不少羅教之人遁空追殺上來,於是親自留下斷後,所幸並沒有見到功行過高之人,只是那些一同留下斷後的弟子出手便就應付了過去。
待擺脫羅教之人後,他們迅速追上先前撤走之人,並找尋到了一處荒僻山谷,在此鑿山為穴,開辟洞府,布置陣法。
然而也不知羅教之人用了什麽辦法,僅僅數日之後便就尋到了山前,且這一次來人之中,有一道人功行幾可與高晟圖相比。
不過高晟圖很快發現,其人似並無與同輩鬥法的經驗,而他卻是不同,在山海界時幾乎日日與異獸凶怪較量,雖也稱不上善戰,可卻遠勝此人,沒有幾合,就將此人斃殺當場,來犯之人更是無一逃脫,只是這一次都梁宗弟子這邊也有數人身故。
羅教經此慘敗之後,似未有死心,數月之後又是前來侵襲,然而這一次卻是不同,因為山中禁陣已立,輕易就將此輩全數誅滅了。
高晟圖這時卻是意外發現,有幾名弟子原本修為停滯不前,甚至可以說沒有長進的余地了,可在這等激烈鬥戰之中法力居然隱隱有所精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往似乎忽略了什麽。
在安排好底下之人後,他卻是陷入了深思之中。他認為自己過往雖是每到一處便就傳道,可若是碰到強橫一些的外道,輕易就可將自己努力盡數摧毀,想到此間,不由暗忖道:“道法若要傳播,還需要有自家的教門才是。”
實則他也知道,就算自己不曾有此心思,只要這門道法能夠繼續存在下去,那麽自然而然就會走上這條向內維護己道,向外侵壓旁門的道路,不過這過程或許要數百上千年,只不過現在迫於特殊情形,他恐怕要提前做得此事了。
在思索了幾日之後,他把高果喚來,將自己想法與之一說。
高果道:“老師,既是立教,不知我教當以何名稱呼?”
高晟圖道:“萬物化演,道在其中,我等之道,當以‘演’字為稱呼。”
高果道:“演教?”
高晟圖緩緩點頭,實則他本來有另外一個選擇,似比此字更為合適,只是不知何故,那字無論如何也無法念了出來,甚至一想思緒就會偏了過去,故隻好以此為替代。
高果默念幾聲,道:“那,我等當奉老師為掌教,只是老師,既是立教,當溯明源流,卻不知我等該奉哪一位大能為教祖?”
高晟圖回道:“自當奉立造此法的大能為教祖。”
高果想了一想,道:“可老師也說過,不知教祖是哪一位,莫如就奉四大元尊為教祖如何?”
他曾聽高晟圖說過,世間萬千道法,大多數都可追溯到四位造世元尊之上,所以這般祭拜,想來終歸是無錯的。
高晟圖卻是搖頭,道:“為師以為,這一位之能,當在四大元尊之上,不過為謹慎起見,索性不立名諱,隻以我教教祖之禮祭拜,你需做之事,就是挑選孩童弟子,由我親自教授其等道法。“
現在跟隨他之人除了高果之外,名義上都是都梁宗門下,此輩縱然可為他所用,卻也不可能算作教門弟子,所以需得在此重新教授出一批弟子來。
高果躬身一抱拳,道:“是,老師,弟子這就去辦。”
不過幾日之間,就有百余孩童被送到了高晟圖座前,這些俱是從先前那城池之中解救出來的凡民,而此後半載之內,又有數千少年被陸續送來。
而羅教之人自上次失利後,似是察覺到高晟圖一行人不好招惹,且又見其等藏匿深山不出,所以再也未曾前來進犯。
高晟圖卻是知道,自己這邊與此輩終究是要做過一場的,因為自己一旦立教,那麽就一定會向外擴張,不僅僅是與羅教,甚至與外界諸道都是生出矛盾來,甚至因此引發鬥戰。
可他仍是執意這般做,因為他已是察覺到了,爭鬥同樣也是領悟道法一部分,而以往他之所為,只是一人之道,一旦走上這條道,那麽就是萬人之道,萬萬人之道,乃至天下眾生之道了。不過這不是非要與人打生打死,所謂“和則共存,不和則爭”,若把所有人視為敵手,那卻是自取滅亡。
晃眼之間,三十載過去。
原本荒山已是大變模樣,峰脊之上,遍布殿宇樓台,而山底之下,更是開辟出了一座座深廣地宮,而正殿之上,則是立起了一塊丈許高的牌位,卻是與那傳法石碑有幾分相似,上面不書名號,底下更無陪襯。
高晟圖帶著高果站在階下,經過這三十年準備,他門下如今坐擁數千弟子,自感時機成熟,已是可以開得教門,抬出演教名號,而下來首先要做的,就是覆滅羅教,將這一片天地化為演教之道場。
高晟圖走上前去,對著那牌位一拜,心中默念幾句道:“教祖在上,弟子高晟圖今立演教,不存私心妄念,隻願演天變地,天下道同。”
本來他沒有多想什麽,然後一拜下去,忽然之間,卻是感到冥冥之中有一道目光看了過來,同一時刻,整個天穹忽然黯淡下來,教祖牌位之上有靈光騰霄,光耀天宇,閃動十來呼吸之後,方才消去。
高晟圖怔怔看著。
高果聲音發顫道:“老師,方才這是……”
高晟圖深吸了一口氣,道:“此當是教祖有所回應了。”他看著上方牌位,道:“為師曾一度以為,要到教祖面前問一問道法根本為何,需得經歷萬難千阻,諸般磨礪,其實我卻是錯了,其實道法就在身旁,又何必遠問?”
高果一聽,卻是激動萬分,方才異象起來時,日月皆隱,天地為之失色,可想而知,自家教祖這是何等大神通?
高晟圖回過身來,沉聲道:“教祖既是回應,那覆滅羅教,就在今日,高果,下去傳令,召集教眾,隨我攻伐羅教總壇。”
布須天清寰宮中,張衍將這一幕看在眼中,方才他並未刻意施法,只是流散在外的氣機得那道傳弟子膜拜,是故自發回應。
底下有道傳弟子決意開辟教門一事,他對此早有料算,這百年之中,正是他道法興盛之時,所以這是必然會出現的,而高晟圖卻是最先做得此事之人。
只是此等舉動有利有弊,壞處是演教一立,許多宗派很難再將這門新法視作承傳手段,必定會另尋他法替代。
不過似如溟滄、少清這等大宗,本就是自行開辟新法,從來不曾接納外來之法,而小門散宗則別無選擇,多數是哪個道法更為合用則用哪個, 而他這門道法不需任何外物,哪怕是無有靈機亦可修持,這一點卻是少有道法可比,所以影響會有一些,但不會那麽大。
而隨演教立成,好處也是隨之而來。他能看到不少異力由此斷絕,這是因為他所立道法氣數已成,受他排斥之偉力注定無法再入世間,且一切過去未來之中都是無了存身之地,這等結果此刻卻是直接映現了出來。
只是這裡仍有絲絲縷縷異力牽扯在人心思欲之上,這是因為舉凡煉神大能,只要有一位生靈心中仍知其存在,哪怕只是傳言,那其偉力便不會真正滅去,通常唯有使得這些生靈踏上道途,心中有了對大道之認知,最好是信奉另一位煉神太上,方才能逐漸擺脫這些。
張衍現在所做之事正是如此,不過他在不動用自身偉力的時候,也不可能將所有人都送入道途之中,好在這些異力終究只是少數,他只要持續下去,就可叫其越來越是弱小,而隨著對布須天參悟的逐漸深入,如是一切順利,那麽最終不難將之全數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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