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輕筠來瑤陰峰上是得了周煌授意,搶符不到一個借口,是以脫了龍鯉困法之後,仍是立在那處,不曾離去,此刻見張衍上來,她神情亦是淡漠,稍作萬福,便算回禮。
只是此女心中卻遠不及面上這麽平靜。
要想擊敗張衍,她自認為還有幾分把握,可是要說將之除去,隻那頭龍鯉大妖就是一大障礙。
她稍作思量,暗忖道:“師兄說得不錯,張衍既為周崇舉弟子,便是我周族大敵,不過百年,他便成了這等氣候,若不設法將他除去,來日待其法力愈加精純,山門中勢力更盛之時,加倍難殺,只是此人有飛劍在手,精擅遁法,擊敵不中,還可遠遠退走,難以追索,唯有設法困住,方可克敵。”
心中有了定計之後,她把素手一翻,托起那枚符謅,道:“張真人,符謅在此,你當真要來爭搶麽?”
張衍負手立空,清聲一笑,道:“此我為瑤陰符謅,豈能拱手讓人?”
周輕筠微微點頭,鳳目掃來,寒聲言道:“既是你自己所選,那便休我手下無情了。”
言罷,輕袖揚起,手中法訣一捏,就自頂上罡雲之中飛出一枚熠熠生輝的靈珠,霎時一道光芒射去,刺目之極,霎時將方圓十余裡內的山川一起涵蓋在內。
此光才得放出,隻眨眼間,又自收去,與電光霹靂相較,唯獨少了聲息。
待眾人睜眼再行看去時,卻見天上已是空無一物,兩個人身影都是不見。
霍軒見了此景,神色一沉,暗道:“雲瀚一氣天?這周輕筠莫非與張師弟有舊怨不成?竟使出這門神通?”
“雲瀚一氣天”為玉霄一十六門神通之一,與元嬰三重修士的困禁天地之術有異曲同工之妙。可用一枚本命星珠為憑,營造一方小界,把修士遁去其中相鬥。
外間之人就算想要插手,也是尋不到門徑入內。
通常玉霄派弟子多是用在生死相鬥之際,才會運使這門神通。
周族與張衍之間雖有不少恩怨,但周家人處於某種考慮,卻從來不曾主動宣揚出來。
至於溟滄派中,得知此事之人唯有兩個。
下院院主石守靜早已故去,另一個乃是艾氏弟子艾仲文,他對此中內情並不了然,張衍不提此事,自也不會主動開口去說,免得惹禍上身,故而無人知曉。
贏涯老道見周輕筠用出這門神通來,也是不明就裡,既驚且訝,連連搖頭。
雖是玉霄派來飛書言要搶奪符謅,可也不必以性命相搏吧?
他沉吟半晌,言道:“師兄,你瞧此回誰勝誰敗?”
他身旁那名長老撫著胡須,歎道:“難說的很,張真人法力雄渾,又有飛劍在手,尋常元嬰二重修士也不見得能拿不下他;而那位周真人也不是簡單之輩,她既是能施展‘雲瀚一氣天’這門神通,想必修行的是《天宇境同書》,此法神妙難測,手段當是不少,誰勝誰負,孰難預料啊。”
張衍見一道光華閃過之後,眼前景物忽然一變,周圍已是入了白茫茫雲海翻湧的地之中。
玉霄派的神通道術,他也是聽周崇舉詳細說過,心念隻一轉,就已猜出這門神通為何。
天上瑞雲一分,周輕筠現身出來,周身星光耀眼,朝下一聲叱喝,道:“張衍,入我法中,無人可以救你。”
玉霄派門中,共有“四氣一法”六門玄功,她所煉功法,便是四氣之中最為上乘的《天宇境同書》。
這門功法唯有周族弟子方可修習,有歌訣稱:“靈珠北牡化界方,一十六法俱收藏,采擷清氣度真法,反演星鬥會天象。”。
修煉此法的弟子,若無災無難,無缺無損,通常每隔百年,便煉得一枚命珠,修得七星聚頂,便有機緣邁入洞天。
尤為厲害的是,若是修士暫無暇修煉神通大法,可以以命珠為寄托,凝聚法籙,先行借得神通來使。
如此一來,弟子便可一意精進,就是與人鬥法,手段也不見得少了。
需知修士多一門神通便多一份戰力,關鍵時刻,還有扭轉乾坤妙用,故而其戰力遠不能以常理來推測。
周輕筠入道三百載,但她天資高人一等,又有周族秘法相授,除卻自家精修的“神威星雷珠”外,又借得三門神通傍身,其中一法,便是這“雲瀚一氣天”。
她本想到得極天之上才運使此法,只因感受到張衍對周族的威脅遠比魔宗更甚,是以毫不猶豫便使出了出來。
不過此畢竟借來神通,施展過一次後,法籙便自破碎,要想再使,短時之時那是不能了。
此刻她拿動法訣,玉掌一張,便祭出數十枚兩頭尖尖,長有盈尺的利刺,周身散發出細如遊絲彩光,再向下一指,便即飛去。
此物名為“星神金刺”乃是玉霄派用來抗衡天下各宗門的利器。
此針共分七種,現下她所發,名為“白磁金刺”一經靠近飛劍,便能牽引吸攝,拖拽拉扯,通常只有對陣少清修士時方會用出,此刻卻是毫無猶豫拿來對付張衍。
張衍忽覺前方星光驟明,刺目閃亮,飛劍立時隨念而動,揚起一道驚虹,驟然殺去,似是要與之絞殺在了一處。
隻走到了近前,他目光微微一閃,心意起時,劍丸倏爾一震,散開為一十六道劍光,竟是不與飛針接觸,而是避讓開來,自中路分開,由兩翼飛掠而去。
那些金刺雖也飛騰迅捷,數目也多,但與飛劍相比,仍是遜色一籌,反應隻慢了一拍,就被遠遠甩在了後面,未曾攔住。
周輕筠神色微變,她把袖一揮,身前就有無數白雲飄起,結為一堵堵雲牆,掩身在後。
劍光才從雲中過去,張衍便覺心頭傳來滯澀之感,遠不如平時那般流暢圓融,立知是這雲中有異,能阻礙他飛劍穿行,微微一笑,不再勉強,心神相召,將之收了回來。
周輕筠方才在峰上觀戰,共是見得張衍三次施展手段,第一回是用飛劍斬敵,其余二次皆是仗著雄渾法力壓製對手。
是以她鬥法之前定下的策略,是先以神通困阻張衍,再用金刺法雲合力克制飛劍,最後以精巧道術及法寶不斷攻襲,不令其有蓄勢反擊的機會,如此便能牢牢把佔上風。
現下成功阻得飛劍,她心中一定,自覺勝算大增,便挽袖一指,仍是駕馭那些飛刺殺去,同時默運心法,七枚璀璨星珠自罡雲中飛出,列成一排,首尾相銜,縱掠打來。
張衍喝了一聲,法力一轉,頂上罡雲轟隆一聲,數十道紫雷迸發,霹靂精芒,電襲而至,非但將襲來星珠炸開,還十余道雷芒從中殺出,直奔周輕筠。
此女水袖一揮,頂上罡雲抖顫,帶得一條瑩亮清透的飄帶飛起,回旋若舞,一層層晶瑩薄霧,燦爛漫開,雷芒電聲,反覆劈來,卻是無法侵入。 她忌憚張衍一身雄渾法力,知曉攻勢不可稍懈,必須拿住主動之勢,否則其蓄力一擊,必是難捱,因而再纖指一夾,馭起一根銀星點點的鳳尾簪,向下擲去。
張衍正催動罡風蕩開那些個白磁金刺,忽覺似有一物閃過,他反應極快,看也不看,屈指一彈,一滴玄冥重水放了出去,與此簪撞在一處,爆出一聲悶響之後,兩物各自倒退回去。
周輕筠動作絲毫不停,纖手一翻,拿了一面銅鏡出來,陡然站起,對著下方一照。
此為“五陽定鏡”與方才鳳尾簪一般,亦是一件玄器,隨其玉手晃動之間,就有一道道恍若流星的鏡光落下,來勢甚宏,才落下來,底下就有一枚金色貝葉浮起空中,飄然旋動,將星光排擋在外,不曾漏下半分。
兩人適才一番交手,雖隻過得幾息,但功訣、法寶、神通,皆是較量了一番,其中只要有一方底蘊稍薄,無有應對手段,即可便是落敗身亡之局。
非是十六派弟子,恐怕是看上幾眼便要心驚膽戰。
張衍暗暗點頭,平心而論,周輕筠不愧玄門大派弟子,身上不但神通道術驚人,且還有兩件以上的玄器護身,難破之至。 就算元嬰二重修士,想要將此女拿下,也是極其不易,難怪周煌敢放心遣其過來相鬥。
若是隻用尋常法門,自己想要翻盤,的確需花費一番手腳,但他此次鬥劍,又何止準備一種手段?要是以為這幾下便想克制住他,那是大錯特錯了!
張衍哂然一笑,他把法力催動,長嘯一聲,自頂上罡雲之中探出一隻百丈大小的擒龍大手,把飛來金刺盡數撥開。隨後把手一張,手心裡有靈光清氣浮出,七十二道紅如焰火的幡旗從中飛起,旗面上有獸紋環月,自立傳出陣陣咆哮,仿若有凶獸藏於其中。
此為陶真人所賜“萬獸眠月幡”每一面皆可藏三千余妖兵,甫一出現,就如虹芒一般,往四面八方飛去,隨後聞聽一聲震天大響,自邊角上現六門六禁,內中妖雲滾滾,煞氣衝天,旌旗如海,槍矛如林,唯聞喧囂喊殺之聲,似是隱有百萬甲兵。
不過頃刻之間,張衍已是把“六返地框大陣”一氣排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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