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對策,陶真人未有遲疑,先借陣圖之助,將自己與張衍一並轉挪出了西神屋,再起遁法往東馳行,隻半個時辰,便就到了一處地坑陷洞之前。
兩人登雲俯瞰,張衍手指下方,道:“便是此處了。”
陶真人看了看,神屋山地勢極高,本不適合開辟地火天爐,然而這處卻是一個深陷下沉的谷地,與四周山形截然不同,再看那處地穴,廣有百頃,深不見底,仿似通向無盡幽壑之處,他讚道:“好一個天然造化之地。”
張衍道:“依真人之見,可堪用否?”
陶真人起法力攝拿了一縷氣機上來,稍作分辨,不覺欣然,道:“此處地火已旺,至少是用上等的寶木良材養蓄了數十載,足可煉化了這妖魔。”
因此爐開辟時日不長,他先前還疑慮火力不夠,現下看來,卻是不用擔心了。
拿了精囚壺過來,輕輕一搖,發了一個催令,身周白芒浮動,靈光飛射,就有八條白蛟飛出,騰空一繞,各自銜咬著一截殘軀,往地穴縱
隨其往深處去,漸漸有灼熱火力上來,白蛟乃是精魄凝化而成,本真藏於壺中,只要壺身不壞,便不會折損,不懼地火祭煉煆燒,因而毫無半分停頓。
然而過元君卻是察覺到了危險,殘軀劇烈扭動起來,但有精囚鎖死死壓製,既無法掙脫鎖束,又無法使動神通妙法,此舉不過徒然,好一會兒,隻得放棄。
下去一個多時辰後仍未到得地穴底部,只是四周坑壁變得通紅明亮,熱力比之先前更勝數倍,此處可見一根根橫插在穴壁之上的巨木,被無數火屑包圍,星星點點四下飄灑。
到了這處,白蛟各自攀附上一根巨木,靜靜臥住不動。
陶真人憑籍精囚壺,自能感應下方情形,知已是萬事具備,道:“張道友,可把牌符請出來了。”
張衍取了一張符籙出來,起兩指夾住,在穴坑上方晃了一晃,便立刻化灰飛去在半空成了一團黑霧,他把袖一揮一卷,再攤開手時,已是凝聚為一塊牌符。
此塊禁製牌符開辟地火天爐之時取青明木灰一並煉製,可用來召聚地火,發動之人法力愈強,地火愈旺。
陶真人輕輕一招手,拿了過來,起法力入內一轉,立時啟了禁製。
四下裡忽然一靜風聲浪潮之聲俱皆消去,再過幾個呼吸,只聽轟轟隆隆之聲傳來好似近在身側,又仿若自極遠之地而來,俄頃山搖地動,山海震蕩,過了大約有兩柱香,地坑中有煙氣上浮,繼而有紅光映照上天因這處崖頂雲嵐,四界皆是絕壁,不多時就變得如蒸爐一般
熱氣騰騰,雲煙氤氳。
而此刻爐膛之內更是熾火高喧,無數深藏於自地肺之內的坤元真火便被引了出來,不斷灼燒那八截殘軀。
過元君頓時感受到了極大威脅,他驚怒萬分,萬萬沒料到自己會落到這等田地,隻得拚命催發本命元珠之內所藏精血,軀殼被煉去一分,就又長出一段,使其不致被煉化了去。
可這終非了局,一旦精血乾枯,他就再也無力抵禦地火侵襲,但被困此處,他他別無他策,隻得苦苦忍熬,指望等得本命元珠及時趕回,那時或還有望逃出生天。
張衍與陶真人二人在上方盯了足有半日,見地穴之中始終無有什麽動靜,知曉到了一這步,過元君已是掀不起什麽風浪來了,都是心下微松。
陶真人這時言道:“過元君乃上古天妖,既是到了地爐內,倒也不可白白費了這上好寶材。”
他把袖子抬起,仲手入裡拿了一根玉竹出來,挑開塞口,往一側稍稍傾斜,就有七彩粉末窸窸窣窣自裡流出,到了出來不過幾兩,他就趕忙收住,放入袖中。
張衍見他這般慎重,不禁好奇問道:“敢問真人,此是何物?”
陶真人道:“此是我從仙府內得來一塊拳頭大小的七彩虹晶,此物我也辨認不出來歷,許非九洲之物,平素若是煉寶,細細刮下一層來,投入爐中,能增其靈異,提升品流,此番出行,特意取了一些攜在身上,本意是換與同道換些寶材來用,不想卻在此處用上了。”
張衍聽得此物來歷如此不凡,忙拱手道:“當要謝過真人。”
陶真人笑著擺手道:“不必謝我,只是待這天妖煉過之後,還請道友分潤我些。”
清羽門立派不過百來年,根基尚淺,又在外海之上,門中法寶丹藥奇缺,雖說海中珍寶奇物遠較洲陸來得多,可一來海域廣大,這些寶材分布散落,有些還深埋萬丈海淵之中,若無確切消息,多是難以尋覓,二來他身為清羽門掌門,也不好時常離門遠行,而這天妖之軀一旦煉成寶材,可以說是天下難尋,也隻好厚顏討要了。
張衍並無不舍,道:“本也是靠了真人之助,方能降伏大妖,些許寶材又算得什麽,真人取去就是了。”
陶真人瞧他一眼,卻是搖頭一笑,道:“貧道可不敢貪多,只需少許便好。”
他本是為還人情而來,若是都拿了去,舊債未清,又添新債,那便有違初衷了。
張衍笑了笑,也不再提。
這時他掃了一眼四周,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妥,驅動這地火終歸還是依靠陶真人自身法力,要在西神屋還是無妨,可這處已不在陶真人陣圖轄製之中,四周更是無有禁陣阻擋,外間那幾位洞天真人若是起了心思,那便極難應付了。
生出此念後,他拱手言道:“在下欲向真人討要一道符令,把那二十萬妖兵轉挪了出來,在此處布置起來。”
陶真人一聽,立時明了他意思,毫不遲疑,舉手間捏了一道法符出來,遞去給他,道:“南洲那三人恐是未料到我等如此之快就把此妖製住,尚還在南洲之地隔岸觀火,尚無需擔憂,隻那鄭惟行距此不遠,到得這處用不了許久,要是察覺出不妥,極易可能趕來,道友來回,要千萬小心。”
張衍鄭重點頭,執禮別過陶真人,就駕劍飛去。
希聲山中,鄭惟行在一隻綠玉水盤前端坐,目光緊緊盯著著水中。
他本還以為最遲也要鬥個幾天才能分出勝敗,可不想過元君短短數個時辰就氣機衰落,顯是不成了。
自張衍與陶真宏出得西神屋後,他始終在留意二人一舉一動,見這頭天妖被投入一座地穴之中,稍候又有煙火冒出,哪還看那不出此是一處地火天爐。
這下他卻是再也坐不住了,不忿道:“天妖之軀,煉化出來的寶材必是萬年難得,豈能讓你們獨吞了去!”
這時他再一瞧,見張衍突然不見,卻是精神一振,忖道:“陶真宏以洞天之尊卻願意相助此人,必是欠下了天大人情,我若上前將他擒住,多半能逼其乖乖將寶材送了上來。”
想到此處,他低喝一聲,當即化清氣衝至天中,往神屋疾行而去。
與此同時,南洲兩位洞天真人也是察覺有異。
甘守廷霍然站起,驚疑道:“怎麽回事,過元君氣機怎陡然弱了下去?”
杭雨燕咬唇道:“鄭惟行也是動了。
甘守廷臉色沉了下來,道:“他必然也是發現不妥了,沒想到那二人如此快就壓住了過元君,想是得了那樁殺伐真寶之故,卻是我先前看輕了他們。”
杭雨燕焦躁道:“眼下說這些還管什麽用,只有快些趕去了,若是去晚了,可就什麽都輪不到你我了。”
甘守廷道:“不錯,需得速速動身。”可身形剛要動,卻又一頓,躊躇道:“要是這麽上門去,他們萬一被逼聯手,那可就不妙了,還是需喚上吉襄平。”
青宣宗吉真人雖與他們是同出一洲,但因與二人性情不合,向來不怎麽親近,杭雨燕本來想把其排斥在外,可想了一想,覺得陶真宏和鄭惟行兩人聯手,他們對上也未必有多少把握,而多一人多一分成算,隻得勉強同意。
二人自法壇上揚身而起,一聲大響後,一齊撞入了罡雲之中,天際隻余縷縷回音。
張衍出去數十裡後,就往地下一投,起了土遁之術自地下穿行。
此法雖不及劍遁迅快,但勝在穩妥,就算有洞天真人插手進來,也無法將他找了出來。
用了半日回至西神屋山中,他把法符一亮,不旋踵,地下就有靈泉湧出,一個靈秀女童扒開泉水出來,小腦袋左張右望,道:“我家老爺呢?”
張衍言道:“陶真人尚在外間燒煉那頭大妖,只是我恐有人趁虛而入,故而轉了回來,欲將二十萬妖兵挪至外間,再去布置。”
女童眨眨眼道:“秀兒明白了。”
她輕輕一拍手掌,那二十余萬妖兵便被其自山中一個個轉挪了出來,待做完後,認真問道:“如此可成麽?”
張衍執禮道:“貧道在此謝過了。”
那女童呀了一聲,慌忙還禮。
張衍笑了一笑,他見過不少真靈,但當真好脾氣的也隻山河童子而已,眼下這名女童倒又能算算一個了。
因恐回得遲了生出變數,他把萬獸眠月幡祭了出來,將妖卒一股腦俱都收了進去,隨後縱身遁入地下,依舊起了土遁之術往回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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