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所裡嚎叫連天，有許多戰士還沒有治療。

“師長，有煙嗎?”一個半躺在地上的班長道，他看見陳飛進來。

“有，王亮派人去買煙，讓兄弟們不能沒煙抽。”陳飛邊說邊掏出煙給這個班長。

“還是師長的煙好，來，來，兄弟們抽煙了。”班長高興地道，他接過陳飛的煙分給旁邊的戰士。

“媽的，還在敲師長竹杠，豬肉燉粉條來了。”老張頭帶著十幾個戰士，抬著幾桶熱乎乎的豬肉燉粉條過來。

陳飛高興替傷員們分發食物這時孫軍醫過來道:“師長來了~~~”

“嗯，走，聊聊。”陳飛放下手上的活，拉著孫軍醫走到了角落。

“情況怎麽樣?”陳飛道。

“傷員太多了，各種藥品都不夠了，重傷目前應該有三百多個，輕傷無數，都沒有統計。”

“嗯，辛苦了，藥品不夠我再去想想辦法，你盡最大努力吧。”陳飛道。

“好的，放心吧，師長。”孫軍醫連忙回道。

陳飛點點頭，他能做的是想辦法弄點藥品，其他的他真是無能為力了。

“師長，戰區來電，詢問我們師為什麽不追擊鬼子?”劉曉梅進來道。

“傷亡太大了，無力再戰。”陳飛道。

“是。”劉曉梅回道，準備回去發報。

“等等，給薛長官發報，能不能要點藥品?”陳飛道。

“是。”劉曉梅回道。

中午，陳飛回到指揮部，何文斌就上前道:“師長，人員損失出來了。部隊共計犧牲3856人，失蹤198人，重傷372人，輕傷無數。”

“這一戰快兩個團沒了，對了，失蹤的兄弟盡量要找到，實在不行，按犧牲算。”陳飛道。

“是。”何文斌回道。

陳飛看著何文斌離開，他也走出指揮部，踩著白雪，泥土，鮮血混合成的小道，掏出煙點上，連續的作戰，一點也沒有讓他有困意，寒風刮在臉上，反而讓他的頭腦更加清晰。

“你在這裡啊，我還去指揮部找你了，怎麽，有心事啊?”老饅頭過來道。

“沒有，你有事?”陳飛反問道。

“鬼子在永安集結，聽說各部隊都遭到了阻擊，損失不小啊！”老饅頭道。

“永安?永安，鬼子想收攏兵力，再找突破口，現在問題是突破口在哪裡?”陳飛道。

老饅頭看了看陳飛道:“我的意思是別的部隊損失都很大，會不會又叫咱們上?“

陳飛一愣，也看了看老饅頭道:“74軍，第十軍他們的位置已經向前靠了，要支援也輪不到我們，我就怕薛長官找到突破口，讓我們去阻擊那裡······”陳飛皺起了眉頭。是啊，戰士們打得太辛苦了再運動作戰，怕是損失更大了，

“是啊，可是軍令如山，我們還是早做準備為好。”老饅頭道。

陳飛點點頭。

對鬼子的追擊，圍殲到永安縣變成了攻擊戰，十幾萬部隊從四面八方趕來，對鬼子發動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而在包圍圈中的鬼子，反而安定下來，反擊也打得很堅決，不像撤退時驚慌失措的樣子，鬼子的運輸機，轟炸機，戰鬥機都紛紛飛過來助戰。

“這他媽怎麽打，鬼子的飛機一批接一批，一進攻就被炸，操！沒法進攻了。”74軍軍長王耀武舉著望遠鏡咬牙道。

其實，不光74軍，別的部隊都一樣，鬼子就在眼前，就是攻不上去。

戰區薛長官知道情況後，只能命令部隊停止進攻，等天黑再行動。

“鬼子用飛機運來了大批物資，還有空降不少下級軍官補充到各部隊，

尤青兄，你看這仗怎麽打?”薛嶽苦笑道。羅卓英也笑了笑道:“司令官打仗打到這份上，還能怎麽打，大家拚命就是了。”

“話是怎麽說的，我就怕把委座的精銳都打光了。”薛嶽道。

“按司令官的性格，不會前怕狼後怕虎吧，如果司令官有難處，我去跟上陳長官講明情況。”羅卓英道。

別看羅卓英帶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但你如果知道他在淞滬會戰中與鬼子“三來三往”“十蕩十決”“一個子彈一個敵，一寸河山一寸血”的“血肉磨坊”中運籌帷幄，指揮若定你就不會多想他和鬼子決戰的信心。

“尤青兄，我知道你和陳長官交情匪淺，但這一仗下如果能殲敵最好，可萬一讓鬼子殺出一條血路，那到時候你我怕是······”薛嶽皺著眉頭道。

“司令官不用遲疑，仗是打出來的，不是想出來的，這次會戰前期已經大大超出了我們的預期，接下來，能殺多少鬼子只能是各安天命了。”羅卓英挺了挺眼鏡框道。

薛嶽抬頭看了看外面的雪影，長歎一聲道:“命令各部隊做好攻擊準備，午夜12點全線進攻，參謀長把彈藥，食物都發下去，丟你老母，拚了！”

“是。”參謀長回道。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當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我喜歡俠客行是喜歡它的氣勢，這是文人說的，如果讓獨立師陳飛來說，那就是把鬼子當屁，今晚就把他們放了，哈哈······”羅卓英豪氣地道。

薛嶽微微一笑道:“是啊，我的想法有點多了。”

“不，不，司令官，任何一個處在你這個位置上的人都會多想，咱們的委座可不是好弄的角色。”羅卓英馬上道。

薛嶽看了看羅卓英道:“知我者，尤青兄也，哈哈······”

吳參謀長過來道:“二位長官，鬼子被圍，肯定要想辦法突破，剛才收到春華山三十集團軍夏首勳師來報，鬼子開始強攻春華山，看樣子，那裡要突破口了。”

薛嶽和羅卓英快步走到牆上地圖看了起來。

“夏首勳絕對阻擊不了鬼子，如果鬼子佔領春華山，那在永安的鬼子可以在春華山的鬼子部隊掩護下撤退了。”羅卓英道。

“那要不要派部隊增援?”參謀長道。

“增援是要的，但是估計馬上會傳來鬼子佔領春華山的消息，所以啊，咱們既然知道鬼子突破方向，那就在這個方向重新阻擊。”薛嶽道。

“嗯，看，蓮花鎮兩座小山之間的小山鎮，這裡適合打阻擊。”羅卓英指著地圖道。

“蓮花鎮，就是那個有貞節牌坊的蓮花鎮?”吳參謀長道。

“不錯，前朝有個姓李的女子，剛結婚不久死了丈夫，她為夫家做牛做馬，當地鄉紳合力上報朝廷，從而給李姓女子家門口做了一座貞潔坊。”羅卓英道。

“尤青兄，怎麽這麽清楚?”薛嶽道。

“我去過那裡，官道從蓮花鎮穿街而過，鬼子如果想快速撤到春華山，只能從這裡走，不然鬼子只有分散兵力從各個方向突圍，這個可能性不大。”羅卓英道。

“是啊，鬼子這麽多部隊還有這種火炮，物資，如果分散的話，不用去永安鎮，直接分散去春華山好了。”吳才這麽道。

“不錯，哪支部隊適合打這個阻擊戰呢?”吳參謀道。

薛嶽看了看羅卓英，兩人眼光一碰，會心地一笑。

“命令獨立師馬上轉防蓮花鎮，阻擊有可能突圍出來的鬼子。”羅卓英道。

“是，可是獨立師當時回電，傷亡慘重，追擊鬼子都不參加，這阻擊這麽多鬼子這壓力······”吳參謀長道。

“去啊，去通知吧，這也是沒辦法，陳飛能理解。如果十幾萬部隊圍不住五六萬鬼子，想想也是慚愧。”薛嶽道。

“告訴陳飛，決不能讓鬼子通過蓮花鎮。”羅卓英嚴肅地道。

“是。”吳參謀長道。

陳飛接到命令一愣，這麽快戰局又有變化了就，蓮花鎮離天平鎮60多裡路，這天寒地凍的，想想都鬱悶。

“參謀長，集合部隊，我們去還蓮花鎮。”陳飛大喊道。

“現在嗎?這天快黑下來了。”何文斌道。

陳飛看了看手表道:“馬上出發，偵察營先走，給會師開路。”

“是。”何文斌回道。

蓮花鎮又叫扁擔山，因為該鎮處於座二山之間，像一條扁擔，挑著一堆貨，為什麽叫蓮花鎮，也是因為設貞潔坊的女子叫李蓮花。

西瓜的偵察營衝進蓮花鎮，找到鎮公所。

“把鎮長叫出來！”西瓜大喊道。

“軍爺，軍爺，這天寒地凍的，鎮長回家去了。”門衛出來道。

“緊急軍情，把鎮長找來，我師大部隊快到了。”西瓜大道。

“好的，好的，馬上，馬上。”門衛老頭馬上披著棉襖去叫了。

不一會兒，一個帶著眼鏡，穿著長衫的鎮長跑了過來。

“這位長官，我是這裡的鎮長，我姓李，請問你們這是······”李鎮長問道。

“我們獨立師馬上要進駐蓮花鎮了，鬼子估計會向這裡突圍，你馬上疏散這裡的百姓，這炮彈可不長眼。”西瓜道。

“啊，不是說把鬼子圍在永安那邊了嗎?不是說打勝了嗎?”李鎮長吃驚道。

“打勝是打勝了，可是鬼子好幾萬人馬又不是傻子，他們要突圍，戰區長官說這裡是鬼子撤退的必經之路，要我們師來阻擊。”西瓜道。

“啊······這······那可怎麽辦，要不讓百姓去扁擔山躲躲，等，等······”李鎮長結巴地道。

西瓜一聽大怒道:“你他媽這是什麽話，你的意思讓鬼子大搖大擺從這裡經過，操！你媽的，斃了你！”

“別，別，長官，長官息怒，哎······長官，百姓都不容易，這鬼子一來，大炮一開，這鎮子算交待了，這麽冷的天叫百姓今後怎麽辦?”李鎮長歎氣地道。

西瓜一聽，氣消了不少，就道:“鎮長，讓鬼子經過，那咱們鎮是沒事，可是鬼子這些部隊，今後說不定哪天來報復可就又瓦礫不存了。”

“哎，誰說不是，這狗日的小鬼子，長官我明白了，我馬上通知去，哎，天煞的小鬼子。”李鎮長一臉無奈地地道，邊說邊去召集鎮裡的工作人員去了。

陳飛率大部隊剛到鎮子外圍，就看見前方人聲鼎沸，很是熱鬧。

“看樣子百姓在準備撤離了。”何文斌道。

“打仗倒霉的是老百姓，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媽的，這大冷天的，叫老百姓躲到哪裡去。”朱國文道。

陳飛點點頭道:“走，進鎮！”

“大官來了，大官來了······”幾十個鎮民圍著陳飛道。

陳飛皺了皺眉頭道:“什麽事?”他看著老百姓，心想，這些人想幹嘛。

“長官，長官，鬼子要來了，我們不走，這是我們的家，鬼子來了，我們就走，那下回再來，我們怎麽辦?”一個婦女大喊道。

“那你們什麽意思?”朱國文道。

“我們留下來和你們一起打鬼子，家沒了，還活個啥，還不拚命跟小鬼子乾！”又婦女大喊道。

“行！”陳飛道，說完馬上去西瓜給他安排的指揮所了。

老百姓先是一愣，然後又有人大喊道:“能發槍嗎?”

何文斌馬上道:“待會兒，統一安排，現在我們師長得馬上去指揮部布置防禦。”說完他也匆匆走了。

陳飛走進鎮公所，一幢三樓磚瓦大樓，參謀長馬上開始布置安排通訊處就位。

陳飛看了看手表，已經二點多了，這時眾人隨後也進入。

“各位，長話短說，一團在左邊的小山上布防，三團在右邊小山上布防，工兵營配合一下，鎮口獨立團，鎮裡左邊二團，右邊五團，鎮裡的二個團要和小山上的二個團保持聯系，別讓鬼子分割了。六團作為總預備隊，各位開始行動吧。”陳飛道。

“是！”幾個團長大喊回道，然後都各自去帶部隊離開。

“這裡不適合做指揮部，沒有好的地方了嗎?”朱國文看了看西瓜道。

“有，後面還有個小學校不錯。”西瓜道。

“我去看看。”何文斌馬上道，說完就出門了。

“師長，百姓怎麽安排的?”朱國文道。

“這些本地人認識路，讓各團帶幾個走，會用槍的，就發槍，女人最好讓她們撤離或找個地方躲起來。”陳飛道。

“是。”朱國文道馬上去安排了。

“你準備在這裡和鬼子死磕?”老饅頭打。

陳飛低頭不語，其實他知道，鬼子到這裡，那可是都殺紅了眼的，出了蓮花鎮，就能配合春華山鬼子逃回去了，獨立師如果寸步不讓，那可能同歸於盡，但這有什麽辦法。

“這一戰，不管結局怎樣，我陳飛為校長，為黨國算是盡心盡責了，老饅頭，咱們在一起有段時間了，苦戰，惡仗，打過不少，但從沒有像這回，我心裡很是鬱悶啊，以前帶的部隊犧牲的也就成百上千，這回估計沒有一萬人是下不來了，我······我······哎······人家說，一將功成萬骨枯，我，我，不說了，這回，我打算拚了，希望我們都能好好的活下來。”陳飛認真地道。

老饅頭一愣，他是第一次從陳飛口中聽到這麽喪氣的話，他馬上道:“兄弟們跟你也不求榮華富貴，只求能吃飽肚子，殺鬼子，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周大貴誓死跟隨你，哪怕明天一同戰死，到下面咱在一起作伴殺鬼子，喝大酒。”

陳飛看了看老饅頭笑了笑道:“周大貴，快忘了你叫什麽了，別這麽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誰叫咱們是軍人，對了，老饅頭，能認識你，是我陳飛一大幸事。”

老饅頭也笑了笑道:“我也是。”

“王亮，王亮，去通訊處問問，可以聯系戰區了嗎?告訴劉曉梅，我師到達指定位置。”陳飛大喊道。

“是。”王亮回道。

“現在三點半了，永安的戰況不知怎麽樣了?”陳飛道。

“如果能一舉攻破鬼子防線，那我們這裡壓力就小了。過來的估計也就是一些小魚小蝦了。”老饅頭道。

“希望吧。”陳飛喃喃地道。

鎮公所外一陣吵鬧。

“王亮，去看看怎麽回事！”陳飛道。

“是。”三毛回道馬上出去看了。

不一會，三毛回來道:“師長，幾十個女人吵著要發槍打鬼子。“

“女人?要打鬼子?算了，算了，叫她們都去躲藏起來吧。”陳飛道。

“她們說要見最高長官。”三毛道。

陳飛笑了笑道:“行吧，叫她們派代表進來吧。”

“好嘞！”三毛回道。

進來的三個普通打扮的女人，土布做的棉衣，棉褲，不過打扮得乾淨利索。三個女人進來一看陳飛，都相互看了看，心想，這大官也太年輕了，跟小白臉一樣，不過看上去到也很是壯實。

“三位有事?”陳飛故意道。

“這，這那個，我們要找你們最大的官。”其中一個女人道。這女人大概是三十多歲的樣子，模樣倒也俊俏。

“這是我們師長，別瞎說。”三毛趕緊道。

“啊，師長?外面這些國軍都是你手下?”女人道。

“是啊。”陳飛回道。

“那，那是這樣的，我們也想打鬼子，能不能給我們發槍?”女人道。

“打鬼子是男人的事，你們快離開這裡吧。”陳飛道。

“槍聲炮聲一響，房子，男人都可能沒了，我們活著還有什麽用，大不了和鬼子拚了，我聽嶽陽的姑媽說，他們那裡的鬼子殺人不眨眼，還盡糟蹋女人，長官，我們一看你們就知道是國軍最好的部隊，跟你們打鬼子，我們，我們，我們死了也值。”旁邊一名年輕一點的婦人道。

“我們是最好的部隊，你怎麽看得出來?”陳飛不解道。他想，一個老百姓能看出部隊的好壞?

“你們帽子戴得正，衣服又整齊，還有，還有都一臉殺氣，那不就是殺鬼子殺出來的?”俊俏的女人道。

“對了，兄弟們都不說話，不像以前路過的部隊，亂哄哄的。”年輕的婦人道。

“好了，好了，這樣，槍就不要帶了，都安排去醫護所，運輸隊，你去安排一下。”陳飛對老饅頭道。

“行，我馬上去安排。”老饅頭道，他說完就帶著三個女人出去了。

這時，何文斌跑過來道:“那邊不錯，我安排偵察營開始布置了。”

陳飛點點頭道:“好，馬上轉移，你趕緊做個沙盤出來。”

“是。”何文斌道。

陳飛大步流星地趕往蓮花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