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我看到了鏡子裡熟悉的臉。
我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了這是劇組道具組裡面的一個工作人員,叫高橋什麽來著……
沒等我將這個人的名字想起來,就有人敲門,在外喊道:“高橋,好了沒有?”
“哦,來了。”高橋抓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伸手關掉了水龍頭。
嘎吱嘎吱……
老舊的水龍頭被擰緊,水流消失了。
高橋又去拿洗臉池上的牙刷牙膏。
滴答、滴答……滴答……
水龍頭中流淌出了清澈的水。
“咦?”高橋看了一眼,抓著毛巾的手松開了,又去擰水龍頭。
水龍頭明明已經擰緊了,可是水還是不斷流出來。
水中的陰氣在狹窄的盥洗室內飄散開來。
嘩啦啦……
高橋將水龍頭打開,又關上,依然有細小的水流往下流淌。
叩叩!
外頭人又在敲門了。
高橋只能選擇放棄,拉開了門,“水龍頭好像壞了。”
外頭的人探頭看了一眼,“待會兒和島田家的人說吧。這地方,也不知道有沒有修理工。”
“有也不能過來吧?聽說早上下大雪,路都凍上了。”高橋往外走,和那個人擦身而過。
外頭還有人排隊。
“水龍頭壞了?”
“是不是凍壞了啊?”
“不知道呢。我去找人說一聲。”高橋說著往外走。
嘭。
剛進了盥洗室的男人將門給關上了。
我想要留在盥洗室內,卻被高橋拉扯著往外飄。
嘭!
一聲重響,好像有什麽東西撞到門。
“怎麽了啊,小野?”
嘭!嘭嘭!嘭!
高橋站在排隊的人群旁,只是回頭看著不斷發出聲響的盥洗室門。
隔壁排隊的和在盥洗室裡洗漱的人都看了過來。
“喂,小野!小野!”
排在第一個的男人用力砸了兩下門,擰動門把手。
門沒上鎖,但門隻開了一條縫,就被裡面小野將門又給撞上了。
“喂!你幹什麽呢!”
“出什麽事情了?”
“不會是有什麽突發疾病吧?”
人群在門口圍攏。
高橋也跟著眾人往前走了幾步。
幾步差距,我的身體一下子飄進了門內,穿過了阻擋我視線的木門。
盥洗室,小野的頭埋在洗臉池中。他的身體不斷掙扎,四肢胡亂揮舞著,唯一被固定的就是他的腦袋。
洗臉池中擠滿了水,水龍頭還在不斷流出新的清澈的水。
但屋子裡的腥臭味道濃重,更濃重的是彌漫著的陰氣。
小野的頭被水淹沒。水流落在他的後腦杓,向四周濺射點點水珠。
他的掙扎是徒勞無用的,也逐漸變得虛弱。
嘭!
門外的人將門給撞開,撞到了小野的雙腳。他的腳被推著移動了幾分。他的雙手垂在身側,整個人好像掛在水池上。
滴滴答答……
滿溢出來的水落在瓷磚上,發出了類似樂器的聲音。
“小野!小野!!”
“喂!”
“開什麽玩笑啊……”
衝進來的人踉蹌了一下,差點兒摔在小野的身上。
他們伸出手,抓著小野。
小野的身體一下子松動了。腦袋被人從水池中拔了出來,似乎磕到了水龍頭,流出幾滴鮮血。
嘩啦啦……咕嚕嚕……
像是被拔掉了塞子,水池裡的水一下子順著下水道流走。水池中還短暫出現了一個漩渦。
水流乾淨後,水龍頭中的流水也變小,最終變成了緩慢滴落水珠。
滴答、滴答……
滴答……
滴……答……
那最後一點水珠也停了下來。
那些人看著躺在地上的小野,看著他發白、泡脹了的臉和無神的雙眼,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看不見的人則在外圈嚷嚷著,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麽。
“死……死人了!死人了啊——”
“啊啊啊啊——”
“殺人了!殺人了!”
慌張的叫喊聲響起來,周圍的人徹底亂了。
高橋被人撞著,往後退了幾步,只能跟著騷動的人群無奈後退。
他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有一種恐懼感油然而生,讓他渾身發冷。好像那冰冷的自來水還殘存在臉上,沒有擦乾,隨著水的蒸發,帶走身體的所有熱量。
高橋失神了很長時間,直到他被道具組的組長推了一把。
“到底怎麽回事!”道具組的組長憤怒質問,“你這小子做了什麽!”
“我沒有。我什麽都沒……”高橋無力地說道。
“行了,先別急。”導演強自鎮定。
這間房間內坐著劇組的頭頭腦腦。製片人沒有跟過來,地位最高的就是導演了。
“高橋,你在盥洗室裡看到了什麽嗎?有沒有奇怪的地方?小野他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行為?”導演耐心問道。
高橋木然搖頭,想了想,又說道:“水龍頭……那個水龍頭壞掉了。關上之後,還在流水。”
“不是問你這種事情!”道具組的組長暴躁道。
“不要急。你想起什麽就說什麽。”導演勸道。
劇組的主要編劇插嘴說道:“大塚,這可不是情景劇,也不是破案遊戲。這種事情,報警之後,讓警察處理吧。現在,應該讓所有人呆在房間裡面,不要再單獨行動。”
“你們什麽意思?”道具組組長眉毛高高揚起, “你們覺得這是謀殺?這就是意外……”
“意外會接連死兩個人?其他人也說了,那個洗臉池沒有塞子,小野的整顆頭塞在池子裡面,將池子給堵住了。小野在生前還有掙扎。你想說,這是他惡作劇,想試試自己的頭夠不夠大,才‘意外’害死了自己?”編劇不甘示弱。
道具組組長想要說什麽。
導演阻止了道具組組長,看向高橋,“高橋,你覺得呢?”
高橋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
“高橋。”道具組組長喊了一聲。
“是我……是我!”高橋脫口而出,沒有看其他人怪異的臉色,“差一點兒,死的就是我……死的那個差點兒是我……”
周圍人都不說話了。
“高橋,”導演歎了口氣,“不要想那麽多了,先回去休息吧。等警察來了,還會問你問題的。你休息一下吧。”
高橋魂不守舍,被人給拉了出去。
門外正好有人要進來,是島田家的兒子,那個島田光。他神情凝重,像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
紙門關上了,依然有聲音傳出來。
我一個移動,飄到了門內。
“……導演,現在警察是沒有辦法上山嗎?這樣的大雪,我母親說沒有幾個小時,道路是無法通行的。要是再下雪,我們就會一直困在這裡。”
“旅館內沒其他的應急措施嗎?以前碰到這種事情,你們是怎麽解決的?”
“我母親說,她只在幾十年前經歷過一次相似的情況。那時候大雪封山了整整……”
我的身體被拉了出去,沒有聽到島田光說的後半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