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望著那小小一點身影,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些出神。
我也看了一會兒,只是,我是在用南宮耀的能力確認小孩的狀況。
小孩身上也有靈魂的鎖鏈,整整十圈,證明他是個普通人。
原本,他靈魂的鎖鏈和未來世界的那些靈魂一樣,並沒有延伸至虛空的部分。
但在我和他相遇的短時間內,他靈魂的鎖鏈已經起了變化。虛幻的影子仍然沒有凝實,可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我不能確定這種變化是發生在這孩子身上的偶然事件,還是整個未來世界都在改變。
但我至少能確認一點,就是這個孩子會選擇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每個人都有。只是,有人強烈,有人稍弱,有人能在本能的驅使下,做出超越常人的事情,有的人在緊要關頭斷了鏈子。
小孩顯然是前者。
他好似發現了我們,身影停在了遠處,沒有繼續前進。
這種停留沒有持續太久。
他重新邁步,他的身影也逐漸放大。
我看到了他板著的面孔,也看到了他身上的鎖鏈和我、和秦疏身上的鎖鏈一樣,往同一個方向延伸出去,消失在虛空中。
“你跟著我們做什麽?改變主意了嗎?”我問道。
小孩沒回答,低下頭,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也沒看到我們,埋頭繼續向前。
他從我和秦疏身邊走過,走著走著,就抬頭挺胸起來。又沒過多久,他的腳步放緩,猶猶豫豫,別過頭瞄了我們一眼。
“你想要做什麽?”我飄到了小孩的身邊。
小孩仿佛受到驚嚇,肩膀聳了聳,馬上強自鎮定,大跨步地往前。
“你這樣有什麽意思呢?”我停在了原地。
秦疏走到我身邊,低聲道:“你要幹什麽?收養這個小孩?我們現在應該做點正事吧?”他有些焦躁,看了看天空,看了看道路盡頭的城市廢墟。
“沒想收養,只是好奇。”我回答道。
這是我的心裡話。
我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和現實世界人並無區別。
人性如此。
可不同人的訴求是不同的。
這些訴求,在未來世界也好,在現實世界也罷,都會形成一種“靈”。兩個世界的老天爺就是這樣的靈。就是誰都說不清楚,是不是曾經真的有某個超越一切生靈的生命體存在,並因此影響到了世界萬物的意識,在死後又成了一種萬物意識的代表。這是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無法更改的現實是,這個世界上有雞這種生物,它生下蛋,蛋又孵出小雞,形成一種生命、物種的循環。
秦疏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我笑了笑,“他們想要入侵我們的世界,想要抓壯丁、抓牲口。是這樣吧?”
“我剛才不就這麽說了嗎?”秦疏無奈歎氣,看了眼小孩,“你真要確認這件事,找這孩子也沒用吧?找個鬼王才有可能問出更多的東西。”
“我倒覺得隨便找的鬼王,未必有他知道的多。”我看著小孩的背影,“他父親不是靠著血脈來維系力量的嗎?這和一般鬼王就不一樣。抓壯丁的事情,可輪不到他父親。你剛才也說過,那個守城者對快遞鬼送去的許久沒有興趣。”
秦疏聽到這話,若有所思。
我突然衝著孩子問道:“是你父親先死了,還是你的其他親族先死了?”
小孩慢慢轉過身,小臉上沒了仇恨和倔強,只剩下了茫然。
“是他們……先死了……”
“哦。你是怎麽活下來的?”這是一直盤桓在我心中的問題,我也有一些猜測。
小孩看著我,
艱難地回答道:“我……跑出去了……”“跑到了城池外,是嗎?”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到處都被打壞了。我只知道跑……我……我跑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小孩蹲下了身,“爸爸,被抓住了……他看到我了……”
“你有沒有回到城裡?”
“回去是沒用的!”小孩發出了一聲尖叫,“只有死……”
“但你沒死。他先死了。”我說道。
小孩的眼眶中湧出眼淚。
我有些感歎,回憶起了我在那個新東西的繼任者身上看到的過去。
那個鬼王聚集起了自己的信徒,面對柳澈和他的同伴,還有那成片的怪物,根本不堪一擊。
在那時候,那個還活著、正年輕的老人就失去了對鬼王的恐懼,改換成了對柳澈他們的恐懼。
他固守在自己的城市中,固守著異空間的出入口,不願進入,也不讓別人進入。
他像個在守衛城門的士兵,可實際上,他困在自己的恐懼之中。
同樣困在自己恐懼中的鬼王,我還見過一個,就是引路人。
引路人被怪物追擊,被鬼殺死,自己成了鬼後,見到過聲勢驚人的另一個鬼王。
我那時候還將引路人所見到的古代行軍隊伍當成了黃泉路上的鬼差。
引路人來到現實世界後,就封了異空間的出入口。
他懼怕未來世界的鬼王。
他還懼怕類似於那個鬼王的城隍的血脈。
明明掌握了整個匯鄉,制定了新規則,可沒有汙染那個久遠的匯鄉城隍的血脈,就無法感到安心。他費盡心思,才達成了那個小心願。
可實際上呢?
他根本不用考慮這些。他要是能將自己在匯鄉的那種影響力,進一步擴散出去。哪怕是像廣源山鬼一樣,一點點製造靈異事件,他都會變得更強。
他走上了一條奇怪的歪路。明明是未來世界的鬼王,還執行著未來世界鬼王收取力量的規則,又懼怕著現實世界的鬼魂和靈,按照現實世界的規則,殺掉靈。
他本身也不是那麽純粹。
他雙眼中的鏡子擁有某種空間的力量。那樣的力量不是來源於他的陰氣,而是近乎於靈的力量。
他的存在本身也因此變得模糊。
或許是最開始的時候,他發現了現實世界的靈,將靈的規則套用在了自己身上。找城隍的麻煩,也是因為他已經不是純粹的鬼王了。
我那時候不能使用南宮耀的能力,也無法看到引路人的靈魂模樣。要是當時能看到,可能就會看到他靈魂上的鎖鏈,看到他介於鬼王和靈之間的存在狀態。
我想著這些,看著痛哭的小孩。
“你們這個家族,在知道我們那個世界的事情之後,就該動搖了吧。”我說了這句話,就看到小孩暫時止住了哭泣,“你父親的力量早就出問題了。他陷入了一種僵局。離開城池,就意味著他失去所有的力量。不離開,他的力量也在不斷被消減。他還沒做出決定,就有鬼王成群地到了我們那個世界,掠奪利益。你們動搖得更厲害了。正巧,這時候,怪物的襲擊到了。城裡的其他鬼王和活人都決定逃跑。你們都留了下來。”
我看著小孩顫抖的小身體,“都是自發留下來的嗎?”
秦疏吃驚地看向我。
“都是,被怪物殺死的嗎?”我又問出了一個問題。
小孩恐懼地看著我。
“並不是吧。”我自問自答,看著小孩跪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肩膀,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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