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笑聲讓我憤怒厭惡,但我現在的情況十分古怪。我又恢復到了無法動彈的狀態,念咒聲、呼喚聲充斥著我的大腦。我能看到十二個場景,將十二個少女的動作全部納入眼簾,而且清晰看到了這其中每一個細節。
下一秒,我感覺到了心跳。
心跳聲很整齊,我卻能分辨出那屬於十二個人,匯聚在一起,如同合唱,在我的胸腔內跳動。
惡鬼那狂喜的心情也擴散開來,加速了心臟的跳動。
我感到難以忍受,也不想再要忍受。
如同碰到楚潤時那樣,我掙扎起來,想要衝破限制,想要現在就殺死這個惡鬼。
我沒有多想這麽做的後果。二十年前應該死掉的人如果活過來,現實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就算和古陌一樣,我將她們直接拉回到了“現在”,她們要怎麽辦?我要怎麽辦?拜托陳逸涵去給她們辦假身份嗎?
這是我在失敗後才想到的問題。
我失敗了。
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掙脫開那種禁錮的感覺。耳邊回蕩的念咒聲更為響亮,好似將我的所有反抗都鎮壓了。
一個又一個女孩倒地身亡。
卜曉丹死了。
常盈死了。
然後到了楊揚。
惡鬼趴在地上,不甘地仰頭怒視著被抱走的楊揚。
呼喚聲並未停歇,念咒聲卻起了變化。
我說不清這是一種怎樣的改變。之前的咒語我就沒聽懂,像是在聽天書,現在的也是。咒語中單個的音節我都記不住,但我現在卻分辨出咒語變了。
惡鬼還不肯放棄,暴躁吼叫著:“回來!”
十二個畫面中,十個已經消失,第十一個是卜曉丹,第十二個是楊揚。
咒語聲和呼喚聲戛然而止。
卜曉丹那裡陡然發生了變故。惡鬼變成了肉泥,又化作粉末消散。畫面消失。我能看到的只有楊揚這邊,也就是工農六村這裡的場景。
惡鬼從地上爬起來,罵罵咧咧,怨毒詛咒,就要離開,卻發現自己走不出去了。
她被困在了這間屋子中。她無法離開。她甚至在鏡子中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是那個女孩,我在夢境的鏡中看到的女孩,在這個房間看到過的女鬼。
惡鬼抓著臉,驚恐地叫起來,瘋狂衝撞著這裡的牆壁,但她連敞開的門都走不出去。
她尖叫著、怒罵著,聲嘶力竭,卻根本改變不了現狀。
我在疑惑中,又生出了一股暢快來。
沒了那咒語,我可以和惡鬼分開了。我站在一旁,看著她陷入絕望中,無法掙脫。
她不知道鬧了多久,慢慢接受了現實。
常發財的兒子回來了,神情黯然悲痛。
惡鬼死死瞪著他,想要像在她家裡一樣弄出動靜來,傷害活人,可她剛碰觸到常發財的兒子,身上就出現了傷口。
脖子斷裂、胳膊掉落、開膛破肚、斷了腿。
她的死狀出現在了她的身上。她趴在地上,連歇斯底裡的叫喊都做不到。臨死時的疼痛充斥了她的身體,持續的時間比她的死亡更漫長。
我再次感覺到了快意,冷冷俯視趴在地上的惡鬼。
但我這會兒多少能冷靜思考了。
這種事情肯定不是葉青做的。葉青沒出現過,他就是能遠隔千裡這麽這惡鬼,也會用他曾經說過的煉鬼等方法。不是葉青,這房子裡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我一時間想不明白這一切的緣由,腦海中忽然記起了古陌說過的話。
他說:“我就不信那個老妖怪敢進工農六村。”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除了古陌說的話,還有周凱威的夢境。周凱威夢到了許多古代橫死的鬼魂進入工農六村。我還親眼看見過鬼差將周主任的鬼魂送來這裡。
這地方有問題……
好多人都說過,好多事情都證明了,這地方有問題。
惡鬼是被這塊土地給困住了?
那個天一真人,是因為工農六村的緣故,才中斷了施法?
這似乎是現在最合理的解釋了。
可工農六村內部也不沒出過靈異事件。那個聚陰盆不就是個大禍害嗎?那東西在這裡好好呆了幾十年呢。
我無法理解這其中的深層原因。
惡鬼是完全沒去思考過。
她用了十多天時間,才從那種重傷死亡的狀態恢復過來,不敢再去招惹常發財的兒子了。不直接攻擊人,她想到了攻擊房間裡的東西。
她伸手去抓桌上的台燈,舉起,狠狠砸在地上。
哐嚓!
台燈碎裂,玻璃亂飛。
惡鬼剛勾起的唇角就被彈射過來的碎片給打沒了。
“嗷嗷啊——”
她捂著被玻璃渣刺穿的眼珠子,淒厲慘叫。身體不穩之下,她直接摔倒在了一片台燈碎片上。
燈泡暫且不論,就連那些塑料碎片都仿佛利刃,輕而易舉地刺入了她的身體。
疼痛讓她在地上不停打滾,這動作又讓更多碎片扎入她的體內,惡性循環。
我就看著那盞台燈的全部碎片進入了她的身體,地板上變得一塵不染。那些碎片仿佛是個活物,進入身體後,並沒有卡在肉中,而是在體內遊走,匯聚。
我能和惡鬼感同身受。我現在能動了,刻意壓製,並未感覺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我感覺得到,那些碎片居然在惡鬼體內重新拚湊起來。
我心情變得古怪微妙。
惡鬼渾身是血,捂著肚子慘叫。她終於是受不住了,而她也算聰明。
常發財此時走進來,似乎是要幫他兒子收拾一下東西。
惡鬼艱難從地上爬起來,撲向了常發財。手碰觸到常發財的瞬間,她死時的傷口再次出現。
噗!嘩啦——噗、啪嗒……
惡鬼躺在地上,忍著疼痛,完好的手吃力地從肚子上的傷口中伸入。內髒血肉被攪動地“嘰嘰”作響。 好半天,她才將完整的台燈給拔了出來。
哐。
常發財聽到動靜,驚了一跳,回頭看到掉在了書桌邊的台燈,呼了口氣。他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撿起台燈放到桌上,將兒子房裡的舊報紙、雜志扎好,拎出了房間。
惡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已經沒有多少暴躁的脾氣了。
她也算吃了教訓,識時務地不再做這些事情。她縮在房間的角落,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呆著,漠然注視著房間裡發生的事情,壓著那顆狂暴憤怒的心。
我看到了常發財兒子的離開,看到了租客的到來和搬走。夢境快進著,不斷快進,跨越了二十年。
惡鬼蹲著的地方從牆角變成了寫字台下。
換換位置,成了她這二十年唯一能做的事情。
新的租客到來,這次是給我認識的人,是周凱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