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剛看過檔案,金海楓的名字我記憶猶新。檔案中並無金海楓的照片,但聽她的聲音,原本應該是個幹練的女性,當事件解決,她鼓足了勇氣、堅定了決心,和男友複合,向青葉的人打電話報喜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和幸福都感染到了我。
今天早上的時候,我還因為她的事情而對未來有了更多的希望和信心呢。
轉眼……
“是你吧?你是那個金海楓吧?”我有些不知所措地重複發問。
金海楓那雙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是我。你是青葉的人嗎?”
我的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金海楓為什麽在這裡?巧合?我不這麽認為。我心中有了最壞的預感。
“這位先生,麻煩你稍等一下,我要給她做個登記。”警察插嘴道。
我僵硬地點頭,思維變得遲鈍,整個人好像就剩下本能了。
金海楓和警察的交流我一點兒都沒聽進去。
瘦子和陳曉丘走過來,也沒問我什麽,只是一個擔憂地看我,一個若有所思地看著金海楓。
和警察說完了,金海楓才對我道:“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吧。”
我點點頭。
“那我留在這兒陪她們。”陳曉丘說道。
我仍然是點頭。
瘦子和我跟上了金海楓。
醫院的急診室裡沒有清靜的地方,我們出了這棟樓,轉到了後面停非機動車的地方,才算是擺脫了摩肩接踵的人群。
“你為什麽在這裡?”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道,問完這個問題,我張著嘴再也說不下去了。我心裡面還有個問題,卻是不敢問出來。
金海楓面無表情,“我失控了。”
我的身體顫抖起來。
瘦子震驚問道:“你什麽意思?汽車爆炸,難道是……”他的話戛然而止,看了看左右。
這邊人少,卻也不是完全沒人。
瘦子警惕地住嘴之後,就憤怒地瞪著金海楓,質問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瘋了嗎?一句失控,你就算解釋過去了?裡面躺著那麽多人呢!”
金海楓兩頰抽了抽,手握緊成拳,“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要能克制住,我也不會……阿瑞……阿瑞死掉了……”她的眼睛乾澀,可說這話的時候,好似在悲鳴。
“誰?”
“你老公……就因為這樣……”我聲音沙啞。
我不是不能理解金海楓突然爆發的情緒,可因為她,死傷了那麽多人。胖子他還躺在急救室正生死未卜呢!
我忍不住想:青葉的人為什麽要勸她?葉青為什麽要說那番話?讓這個女人躲到森山老林裡面,一輩子都不出來,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
我難以克制地生出怨恨來,對眼前的女人,對青葉的人……
要是胖子真的因此……
“他就是因為你這瘋女人,才去死的吧!”瘦子刻薄地說道。
金海楓睜著通紅的眼睛,“他是被謀殺的。”
“那你去找那個凶手報仇啊!”
“那個凶手就在他身體裡面!”金海楓拔高了音量。
我好像被針扎了一下。
瘦子失了聲。
“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在辦公室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眩暈,腦袋昏沉了一會兒。我那時候就失控了,辦公室的電腦都死機了。我克制住了……”金海楓用力說道,“我克制住了!像你們幾年前跟我說的,我克制住了,可是……我想要回家,離開那些電器,可是一出辦公室,我就看到了阿瑞。他捧著花,站在辦公室樓下等我,看到我後,就一把將花扔在我臉上,拚命辱罵我……他不是在罵我……他在罵另一個女人,說他總算解放了,不用和她纏在一起假裝幸福了。我那一瞬間……我知道阿瑞死了……阿瑞的身體被他佔了,他已經死了……”
金海楓的口中滲出血來,不知道是咬破了口腔舌頭,還是氣得血氣上湧。
我感覺自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們,是不是買了愛情樹的樹葉?”
金海楓的目光有些懾人,“是那片樹葉?是因為那片樹葉的緣故?”
“是。”我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換做以前,我不可能說出這樣的回答,但我從沒像現在這樣頭腦清晰過。好像突然有了第六感、直覺、預感……隨便叫什麽,就是那種東西,讓我堅信不疑。
瘦子在旁顫巍巍地說了一句:“賣掉了四百片……”
“你沒被人替換……你老公被人替換了……”我喃喃道。
“你們有辦法的吧?阿瑞還有救的吧?”金海楓抓住了我的手臂,“不,不對……我傷到他了,爆炸炸到他了……他的身體……”金海楓有些語無倫次。
“青葉的人,五年前就都失蹤了。”我輕聲對金海楓道。
金海楓愕然睜大眼睛。
“我只是看到了他們留下來的檔案而已。”我繼續說道。
金海楓頹然松開手。
手機鈴聲響起。
我沒動,那鈴聲很快停止,瘦子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陳曉丘。”瘦子接了電話,“喂,怎麽……真的嗎?!太好了……啊……我知道了,嗯,我知道了。”
我期待地看向瘦子。
“胖子手術做完了,還沒脫離生命危險,但已經好多了。”瘦子擠出一個笑容,“已經轉加護病房了。”
我顧不上金海楓了,和瘦子一塊兒回奔。
轉彎的時候,余光瞥見了站在原地的金海楓。我看著那個雕塑般的灰暗身影,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加護病房不許家屬進入。中心醫院的條件還不錯,我們至少能隔著大面的玻璃窗看一眼。
兩排病床中,很容易找到胖子那個體積最大的家夥。
我和瘦子到的時候,郭玉潔和薛靜悅正在抱頭哭,陳曉丘站一邊,看到我們兩個,揮了揮手。
“怎麽樣?胖子怎麽樣?”瘦子迫切地問道。
“傷口已經縫合,傷口很大、很深,大腸也受傷了。接下來就看會不會感染,再看愈合情況。”陳曉丘回答,“具體的,醫生也沒對我們說。我們不是他的家屬。楚元光的父母……”陳曉丘看向我。
我這才想起來,我們都還沒聯系胖子的父母。
“警察沒聯系嗎?”瘦子問。
“還沒來得及吧。我看下面很忙。”陳曉丘說,“死者傷者和目擊者都沒完全登記好呢。”
金海楓可是在下班高峰時段,連爆了七八輛車子,引發各種連鎖反應,現場的慘烈不言而喻。
我打電話給了胖子的父母,聽著電話那頭胖子媽慌亂焦急的詢問,忍不住哽咽。
我們幾個也不能一直在加護病房門口呆著。護士一會兒就過來趕人了。加護病房門口很快跟急診室一樣吵鬧起來,家屬的哭聲叫聲不絕於耳,幾個護士醫生和警察、保安一塊兒勸阻,好不容易才維持住了秩序。
我和瘦子在醫院門口等來了胖子的父母,扶著哭紅了眼的兩人去加護病房,我再次不能自已。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基本陪著這對夫妻了。金海楓也好,愛情樹也罷,我沒心思再去想。但我不去想,金海楓自己卻找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