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變故誰都沒想到,誰也都沒有在之前注意胡士。胡國華和唐小蘭的倒地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兩個老人的突然摔倒,後果難料,可能就此起不來也說不定。
被忽略的胡士大聲慘叫。
我一直注意著胡夏伊,卻還是被她的動作給嚇到了。
我不是沒看到過更加惡毒瘋狂的鬼魂,可我之前見過的鬼魂不論性格如何,都像是一個鬼。
胡夏伊則像是一個人。一個暴虐的人。
她踩斷了自己父親的小腿,臉上還是那種暢快的表情。
“你踩斷我腳的時候,就是那麽痛啊,爸爸!”胡夏伊高聲說道,“我也叫了,我也像你這樣叫了!你那時候就顧著和叔叔打架!還有爺爺奶奶……”
胡夏伊轉了視線。
胡國華有些喘不過來氣,但他和唐小蘭沒有失去意識。
胡夏伊走向了他們,一步步,就好像死神在靠近。
唐小蘭驚慌地亂叫,揮舞雙手,想要逃跑。
胡夏伊快走了兩步,一腳踩在了唐小蘭的胸口上。
“奶奶,你坐在我身上的時候,有沒有這麽疼啊?”胡夏伊問著,面容猙獰,“我媽把你拉開的時候,你怎麽推她的?你讓她去拉我爸和叔叔,你看都沒看我,你也可沒看她……”
她忽然飛起一腳,踹在了唐小蘭的臉上,“她被叔叔一拳頭帶到,你關心過嗎?”
唐小蘭的頭高高仰起,後腦磕在了地上。
周圍人一片大亂,不知道唐小蘭怎麽就往後栽過去了。
胡夏伊沒看唐小蘭的情況,一轉頭,就抓住了胡國華。
“爺爺,你那時候說什麽?說救護車一次好幾百塊錢,我們自己送過去就行了,對吧?”胡夏伊的眼睛已經泛出了紅色。她的手用力,手掌下,胡國華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最後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
其他人就更加亂了。
幸好,救護車已經到了,醫護人員衝了進來。
我看著退到一邊,眼睛已經轉變成紅色的胡夏伊,心裡直冒涼氣。
她身上的陰氣正在逐漸變重,那股子恨意也幾乎是要充斥整間房。
她看著醫護人員要將胡家的三人抬出去,一動未動。
我們這些人跟著醫護人員往外走,她就墜在人群的最後。
救護車就停在了警局門口。一共兩輛車,裝了三個病患,有些擁擠。
醫護人員要關閉車門的時候,我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
幾乎是在救護車門關閉的瞬間,我看到裡面多出了一抹身影。
胡夏伊跟上去了。
這是可以預料的結果。另一個可以預料的結果是胡家三個人恐怕是生命不保了。
從情感上來說,我並不想要阻止胡夏伊。她所做的是復仇。她的死在法律上就是意外,胡家人不會得到嚴懲,他們甚至能拿她的死來做文章,準確來說,是他們無所顧忌地用她的死亡來發財,並不在乎她的死亡本身。胡夏伊的怨恨是情有可原的。
但胡夏伊的行動也是該被阻止的。
記者沒跟著救護車走,而是很敏銳地抓著所長,要打聽剛才那個警察進來報告了什麽。
馬處長看這情況,覺得現在不是我們去和徐冰捷溝通的好時候,就招呼我們準備回去。
我偷摸著給吳靈發了短信。
我到底不比他們行動方便,胡夏伊的事情只能交給吳靈他們來處理。
兩個記者分開行動,一個纏著所長,一個抓住了馬處長。我們花了點時間才脫身。
到了辦公室,瘦子他們都已經去了工農六村。我和蔣佑他們一組的人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飯。
蔣佑說到在派出所發生的事情,表情有些高深莫測。
“那肯定是有鬼,胡夏伊變成鬼了。胡家三個人那表現,妥妥的。我也感覺到了冷風。那肯定是陰風。林奇,你也感覺到了吧?”蔣佑還找我作證。
所謂“白天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蔣佑不是特別大膽,就是特別自信,說起胡夏伊都是一副八卦和看戲的口氣。
我擔心著這件事,又怕說太多,以後引來麻煩,隻好裝傻。
“他們三個是蠻奇怪的。冷風是不是你坐門口的關系啊?空調在那邊吧?”
蔣佑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堅持那就是陰風。
吃完飯,我去工農六村和瘦子他們會和,也說到了胡夏伊的事情,重點卻不是在見鬼上。
“……她不是突然冒出的,怎麽說呢……我感覺是有一個變化。她幾個親人越說越過分,那種怒氣到了頂點,才變成了鬼。”我斟酌著說道。
“怒氣值積滿了,肯定得放大招。”瘦子點頭附和。
“這麽說,她死了之後是變成靈魂,跟著她家裡人,然後才能聽到這些吧?”胖子說道。
“應該是這樣。”
“那問題就更加嚴重了。”吳靈分析道,“原本沒有變成鬼的,現在也有可能變成鬼了。”
“還是個凶暴的鬼。”瘦子補充。
這的確是更加嚴重了。
吳靈已經答應去醫院看看,我看看手機,等著吳靈的消息。
直到晚上回家,吳靈才給我回信。
“人不見了。胡國華一家三口死了,都是外傷。醫院的結論是他們的骨骼發生問題,變得特別脆弱。我們之後找到了胡夏伊的姑姑,還是慢了一步。她也死了,也是莫名的骨折,頸骨突然斷了。”吳靈說道,“她死那天並不在場的姑父同樣發生了意外,在騎車的時候沒控制住車子,被旁邊的卡車卷進輪胎裡面。監控裡面顯示,胡夏伊踹了他的腳踝,帶倒了自行車。她現在有些瘋狂。”
我心裡發沉。
“最快找到她的辦法,就是你了。夢到她之後,不要留手,立刻就消滅她。”吳靈說道。
我掛了電話,聽從了吳靈的建議,早早就準備睡了。
我見過胡夏伊,今晚的確有很高的幾率直接夢見她。 只要夢見了,果斷消滅她,這件事就能結束了。
我這麽想著,腦袋挨到枕頭,意識就直接陷入了黑暗。
我聽到了周圍混亂的聲音,罵人的方言、叫聲,還有打鬥聲。
我的腦袋有些疼,額角有溫熱的血。
小腿一陣劇痛,讓我從黑暗中徹底清醒。
我正躺在陌生的客廳裡面,一抬眼,就看到了胡士的臉。
胡士正和人扭打在一起。
唐小蘭從我面前一閃而過,抓住了胡士,大聲嚷嚷著讓住手。
和胡士打架的男人用力一拳,打得胡士往後倒退,撞到了唐小蘭。
唐小蘭大張著雙手,想要穩定住身體,卻還是一下子摔倒,壓在了我的胸口。
我疼得一口氣憋住,好像聽到了胸骨裂開的聲響。有腥甜的血從喉頭湧上來。
一個陌生的女人哭喊一聲,死命拽開了唐小蘭。
唐小蘭坐在地上,不滿地罵了一聲,推著那個女人,“快去攔住你老公啊!你現在哭有什麽用啊!”
女人被推得踉蹌,有些懵地去抓胡士。
胡士正在揮拳,擦到了女人,將她打倒在地。
這一場混亂持續了很長的時間,我感覺到自己現在呆著的這具身體正在慢慢變冷。心跳呼吸從急促變得緩慢,最終消失。
腦袋上、腿上的疼痛遠去了,胸口的悶痛也遠去了,呼吸都變得順暢。
胡夏伊就這麽死了。
我一個激靈,想起了正事。
我和胡夏伊的靈魂分開,沒看到她的靈魂,只看到了她的屍體。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手按在了胡夏伊的身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