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所堅守的東西,或是親人,或是信仰,這是人之所以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且創造出未來的動力所在,也是內心深處最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
如果有人企圖染指玷汙這神聖,那麽只有一個結局——死一方。
不是我,就是你,總要死掉一個或者一些人,才會落幕。
在大多數奧爾特倫堡人的內心深處,他們所堅守的是雷恩嗎?其實不盡然,雷恩只是一個人類,他不是神明,沒有無所不能的神威,怎麽可能如同神明一樣獲得所有人的信仰?他們所堅守的,是雷恩帶來的改變,看得見,摸得著的改變。不管這些奧爾特倫堡人感激雷恩、崇拜雷恩、信仰雷恩,都是基於這一點。
就像是雷恩來到這裡之後對這裡生活在絕望的灰色中所有的人們所說的那樣,他帶來了色彩,帶來了改變,帶來了希望。所以人們才會感激他、崇拜他、信仰他、以及敬畏他。
他代表著奧爾特倫堡所發生的一切,他代表著不斷出現的奇跡!
在雷恩的身上,承載的是一種精神,一種肯定,一種信仰的火焰!
然而,現在雷恩卻說他們所堅守的東西要熄滅了,怎麽能讓這些人不憤怒?不驚恐?他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走在路上都要提心吊膽,生怕旁邊竄出幾個人給自己幾刀,然後從自己的屍體上搶走幾個銅板的城市了。他們喜歡現在的城市,喜歡寧靜的生活,喜歡看著每個月經過自己勞動從上家手裡獲取的乾淨的錢,以及家人或許並不富裕但是絕對幸福的笑容。
為了捍衛著一切,他們願意和任何人開戰!
並且這些曾經狡詐、奸猾的奧爾特倫堡成年人們,更加的清楚,這一切如果沒有雷恩,又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平靜幸福的生活讓許多人眼紅,奧爾特倫堡專賣商品的壟斷交易讓很多人都為之發狂,他們為什麽不敢伸手?不是因為奧爾特倫堡足夠強大,而是因為雷恩足夠強大。
有了雷恩的奧爾特倫堡,才是現在的奧爾特倫堡。
沒有雷恩的奧爾特倫堡,這裡將會變成曾經的模樣。
所以這些真正理解什麽是生活,什麽是現實,什麽是真相的人們,都憤怒驚恐的站了起來。他們不害怕有敵人窺覷他們的財富,也不怕有惡徒想要掠奪他們的幸福,他們唯一害怕的,就是雷恩對這裡失望,然後離開這裡。他走了,走的不僅僅只有他的身體,他的靈魂,還會帶走他曾經帶來的安定生活,以及所有的奇跡!
整個城市瞬間的氣勢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那些後來遷移來的人有些陌生的看著周圍的奧爾特倫堡人,不斷的退縮。在他們的眼裡,頑固守舊的奧爾特倫堡人依仗著自己的社會地位,在壓迫剝削他們這些後來的外來者。這些奧爾特倫堡人每天只需要工作短短的四五個小時,就能得到遠遠比他們更多的收入。
這些奧爾特倫堡人喜歡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看著周圍一沉不變的景色,每一天都不會落下。
他們就像是躺在這些外來血汗勞工的身體上,享受著他們這些外來者的勞動與汗水,品嘗著他們成功的果實的懶漢。
而現在,這些人的氣質變了。
上一刻他們還是那些令人討厭的奧爾特倫堡人,此時他們已經變成了野獸,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充滿了野性的氣息。那氣息就像是野外的郊狼,在饑餓的時候面對獵物時所散發的氣息。
格外的危險,格外的致命。
雷恩笑了笑,揮舞著手中的一張紙,紙上記錄著一些名單,就在他準備念出名單上的名字時,
一個年輕人突然從人群中擠出來。他臉色紅裡透著白,眼珠子亂轉,踉蹌了幾步才站住了身子。面對這個突然闖入人們視線中的年輕人,有一些人驚訝、詫異,有些人卻露出了一絲不太正常的笑容。這個人就是凱利,青年光榮社團的創建者,也是青年光榮黨的黨魁,盡管這個黨派還沒有在奧蘭多帝國正式的注冊。說到注冊這件事,就不得不提到黨派的建立以及快速的發展,現在奧蘭多帝國大大小小差不多有四十多個黨派,有些黨派如勞動黨、工商黨這樣正兒八經的政黨,參與到政治當中。
也有一些莫名其妙,乃至於可以說是亂七八糟的黨派,像是“周末狂歡黨”、“美女愛好者之家”之類令人啼笑皆非的黨派。
一個黨派是否具備效用性,是否合法,是否擁有政治地位,除了創建人本身所帶來的一系列加成之外,是否注冊也是一個很重要的標準。
注冊了,就等於被帝國認可了。
如果沒有注冊,那麽就不具備任何效用。
青年光榮社團的參與人數不少,已經有一百來號人,在奧爾特倫堡這個地方已經不能算是小黨派。況且這一百來號人裡有接近七成的未成年,以及三成各懷心思的成年人。這些人所波及的面,是一百多個家庭,而由這一百多個家庭再一次擴張,則是近七、八百個族親家庭,五六千人甚至更多的人口。
在只有二十來萬三十萬的奧爾特倫堡土著人口中,已經佔據了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的數量!
凱利此時也在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懊悔,同時心裡也暗暗記恨,不管是誰在他背後推了一把,他都一定會讓那個人付出代價。不過此時的情況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如果能在這麽多人的面前將雷恩反駁到無話可說,或許他就贏了。他的理想,他的抱負,都將成為現實!
騷動的人群很快安靜了下來,幾萬雙眼睛注視在凱利的身上,他心底最深處爆發出一股讓他戰栗的興奮以及激動。
他輕咳了一聲,微微欠身,表現的就像是一個有教養的人,“您好,尊敬的雷恩伯爵閣下,我是凱利,一名微不足道的奧爾特倫堡人。”,不愧是常常自稱自己見過大世面的凱利,一句話,就把雷恩和自己,和整個奧爾特倫堡撕裂開。用敬語和微不足道這兩個鮮明的對比,去告訴周圍人。
不管你們如何信奉、信仰、忠誠於這個家夥,他,本質上和我們都不是一體的!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這也是為什麽有人會說,語言的暴力,遠遠勝過直接的傷害。
他隱隱有些得意,眉梢微微一挑,抬起頭來望著雷恩,嘴角邊還帶著些許謙虛,但是又有一些張揚的笑容。
“我來這裡,從人群中站出來,是想代表奧爾特倫堡人,問您幾個問題。”
很完美的對策,先將雷恩從整體中撕裂出來,然後再代表整體詰問雷恩,無論雷恩回答的答案是不是能讓他滿意,最終他的目的都算完成了……一小部分。
信仰的崩塌不一定需要一口氣摧毀堅固的金字塔,只需要不間斷的從金字塔根部抽出一塊塊磚石,就足夠了。
雷恩望著凱利,後者也迎上了雷恩的目光,雷恩微微搖頭,“我不認識你!”
凱利臉上頓時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似乎不太明白,雷恩認識不認識他,和他的攻勢有什麽直接的聯系?難道這個時候雷恩最應該做的事情,不是想辦法和他展開一場精彩絕倫的辯論嗎?他和雷恩認不認識,和這所有的一切,又有什麽關系呢?
就在他茫然的這一刻,雷恩喊了一個名字,“傑科巴!”
約莫十秒後,遠處有人大聲的應道:“我在這呢!”
雷恩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他笑容逐漸的加深,“西恩特!”
十來米外,一個皮膚黝黑粗糙的男人一臉興奮的站了起來,他激動的全身顫抖著,聲音都變得哆哆嗦嗦,“我……我在這裡,尊敬的城主大人。”
“奧爾比!”
“是的大人,我在這裡。”
“農諾!”
“大人您是叫我嗎?”
……
一個接著一個名字從雷恩的嘴巴裡炸出來,一個又一個激動萬分的奧爾特倫堡人站了起來,每個人的心頭都沉甸甸的,雖然很多人都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但是有一種特殊的情緒,特殊的情感在他們胸口裡爆炸,蔓延。他們的血液如同修多恩河的源頭那樣奔騰不休,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自己都說不出來的力量。
這力量如同培育情緒的最佳土壤,在他們的胸口,在他們的心裡,在他們的靈魂深處,滋潤著一顆幼苗。
他們貧乏的詞匯和描述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覺,但是他們知道,這呼喚並不簡單。
呼喚的不僅僅只是一個人或者一些人的名字,而是在喚醒他們已經打盹的靈魂!
此時此刻此景,凱利臉上的紅潤完全消失,隻留下如同白灰一樣的蒼白。他雙手手指微微顫抖著,不安的將身體的中心從腳跟轉移到腳心。
只有面對雷恩的時候,他才發現,他過去把雷恩看的太想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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