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麽要盯著我?”,約伯格這次來的很低調,沒有旌旗,沒有唱讚歌的詩人,沒有大隊的人馬,連馬車都換了一架普通一點的。當然,對他而言很普通,與平民階級使用的馬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至少普通人家的馬車車輪不會用鐵皮包邊,更不會在車輪上鑲嵌一溜排鉚釘,也不會有花裡胡哨的車廂。
放下窗簾約伯格縮回了腦袋,車廂裡的溫度有些高,這輛馬車也沒有恆溫固化魔法陣,心煩意亂之下難免覺得有些燥熱。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今年的夏天來的特別早,這不是一件好事。剛剛經歷過雨災就要面對炎熱的天氣,帝國東南地區今年的農業已經毀了一半,況且有一句俗語雖然不是百分之百正確,不過也差不多了——每一次洪水泛濫之後必然會經歷一場嚴峻的旱災,也就是大澇之後必有大旱的異界版。
好在奧爾特倫堡並不是一個以農業為經濟主體的城市,這種旱情是無法擊敗奧爾特倫堡的。
馬車裡還有一名長者,看上去六十多歲,花白的頭髮,臉色健康而紅潤,眉毛花白飛揚而起,眼睛看似渾濁時而卻閃過一道精芒。他的鼻梁有一點塌,破壞了他眉毛和眼睛所帶來的鋒利之感,有點讓人遺憾。嘴唇厚薄適中,看上去給人的感覺應該是不愛說話的那種。他臉上的胡須刮的十分乾淨,好像做過潔面,無論是穿著還是打扮都一板一眼。
這位老人是約伯格從康德那裡借來的,之所以他又和康德皇子聯系上了,是因為來自帕爾斯的委任狀。他被任命為“貝爾行省戰略物資委員會”的委員之一,這個職務看似沒什麽權力,其實在政治上和商業上,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權柄。就像所有政客那樣,只有看見了的的確確的好處,自稱為政治家的政客們才會露出滿意的嘴臉。
康德派了自己的第二幕僚長前來輔佐約伯格,他在給約伯格的信中再三叮囑,一定要和雷恩搞好關系,加深雙方的合作。他,包括了約伯格以後能不能有所作為,都看約伯格還要不要臉了。說通俗點,就是要約伯格送臉上門,給雷恩消氣,然後再談其他事情。
雷恩的行情從他前往奧爾特倫堡之後一直不錯,最關鍵的地方在於他只是一個孤家寡人,想要讓自己的家族再次壯大起來,少不了連橫合縱招攬一些貴族幫襯,以及與一個相對弱勢但有著極大潛力的家族聯姻。只要雷恩能重回帝都頂級豪門,那些依附在他身邊的人多少都能分潤到一些好處。說直白了,這些人已經看見了一個全新的貴族集團正要崛起,現在這個貴族集團只有一個光杆司令,正式上杆子抱大腿的好時候。
每個黃金家族身邊都聚集了一批死忠的貴族,他們以相同的利益為基準聚集在一起成為了貴族集團,這些以黃金貴族為首的貴族集團團結在皇室周圍,組建成為了保皇派。與其他一些自發形成的貴族集團在帝國的政治舞台上鬥來鬥去,這就是奧蘭多,這就是帝國的本質。
老人用手中被使用的發亮的拐杖杖頭撩開了馬車車窗的車簾,流蘇的穗子隨著馬車的顛簸甩來甩去,老人放下了拐杖,輕聲說道:“不用擔心,他們並不是隻盯著你一個人,而是盯著所有人。”
“為什麽?”,約伯格三番兩次的被雷恩莫名其妙的折騰一番,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此時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在即將面對雷恩的時候,他居然有了一絲忐忑?他追問道:“你是怎麽知道他們盯著每一個人看的?還是說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嗎?”
老人雙手拄著拐棍,抿了抿嘴,說起了無關的話題,“上一次來奧爾特倫堡是在十一年前,那個時候我擔負著殿下的使命,也是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老人似乎陷入到回憶中,臉上充滿了緬懷的神色,“您知道嗎?那個時候的奧爾特倫堡與現在的奧爾特倫堡,完全是一個不同的地方。我在這裡待了五天,被搶劫大約三十多次還是四十多次,受過五次傷,最嚴重的一次差點戳破了我的腰子。我親眼看見有超過十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在了路邊,原因只是他們露出了口袋裡的銀幣。還看見過數次幫派黨徒們的火拚,數百人在一起瘋狂的砍殺,留下一地殘肢斷臂以及遍地的鮮血。”
“我告訴我自己,這裡生活著的不是人類,而是一種凶惡的如同人類一樣的猛獸。他們不需要任何借口,只需要一個衝動就足以對著自己的同類,對著那些根本就不認識,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的人下毒手。也許只是因為看你不舒服。”
“很多罪犯一聽說要被流放到奧爾特倫堡,他們情願在其他地方服刑兩倍的時間,也不願意來這裡。只有那些最為窮凶惡極的歹徒,才敢冒險前來。”
他唏噓的舒了一口氣,“您看看現在的奧爾特倫堡,和其他城市有什麽不一樣?”,他望著約伯格,很認真的說道:“您不是問為什麽這些人要盯著我們嗎?我可以告訴您,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不歡迎我們。您或許又要問,他們為什麽不歡迎我們,原因同樣的簡單,因為他們已經找到了為之奮鬥,願意獻出自己生命的目標。所以他們不希望任何人來干擾他們來之不易的機會,無論這些人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都不會受到他們的歡迎。”
“約瑟夫先生,您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智者,這麽簡單的事情居然能分析出這麽多東西。”,約伯格小小的拍了一下老人的馬屁,他自己能力有限,就算是成為了總督也是康德皇子發力的結果,但是約伯格有一個自知之明的天賦,他雖然蠢,可不暴躁,也能聽進去諫言。他此時深知一個智者對自己能起到的幫助,所以他身為貴族去拍一個學士的馬屁絲毫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約瑟夫笑了笑,欠身還禮,對於約伯格的讚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一個聰明的學士肯定不會把弱智的話聽進耳朵裡,無論他說的是對的,還是錯的。
馬車搖搖晃晃在約伯格不斷的抱怨聲中終於停在了城主府外,馬車夫跳下馬車拿著約伯格的印信求見,不一會功夫,馮科斯就帶著二十人的衛隊前來迎接。約伯格雖然和雷恩不太對付,可人家畢竟是總督不是麽?而且最近一段時間裡約伯格居然真的沒有給雷恩添麻煩,這讓雷恩對他的惡感稍微降低了一點,這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至少他能看得清形勢,沒有盲目的作死。
所以總督的體面還是應該給他的,當然這個體面也只是有限的,否則迎出來的就不是馮科斯,而是雷恩本人。
約伯格臉色不太好看,但他認了,這次來就是為了緩解和雷恩之間的一些小齷齪,是送臉給雷恩打的。他個人的得失不算什麽,比起皇子殿下的意志,他決定認慫。
“歡迎您,總督大人。”,馮科斯表現的非常得體,他面孔微微上揚,面帶若有若無的淺笑,在欠身行禮時角度又略微深了一些。在高傲中帶著一絲絲謙遜,溫潤裡有著一縷剛強,他表現的不軟弱,也不會過分的強硬,只能說恰到好處,多一份太烈,少一分太慫。抬起身後馮科斯望向了馬車裡下來的老人,他眉頭一擰隨即舒展開,“這位先生是……”
“我的幕僚長!”,約伯格搶先開口,“約瑟夫學士。”
馮科斯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驚訝神色,好像約瑟夫這個名字響徹整個奧蘭多一樣,實際上他哪知道這個老頭是從什麽角落裡蹦出來的?他換上了一副久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崇敬表情,上身略為有一丁點傾斜,這就算是打過招呼了。學士嘛, 又不是貴族,他一個貴族的管家能對學士行禮,說出去這老頭已經足夠有面子的了。
約瑟夫笑眯眯的望著馮科斯,“聽說奧爾特倫堡的大管家是一名非常年輕的年輕人,我一直不信,但是見到您之後,我信了。”
馮科斯嘴角咧了咧,他當然不會真的從字面去理解約瑟夫的話,他錯開一個一個身位,露出身後分成兩列昂首挺胸的騎士,伸手一邀,“城主大人在會客廳恭候兩位,請隨我來。”
約伯格提了一口氣,挺起胸口,約瑟夫反而佝僂了一些腰身,兩人一前一後的隨著馮科斯進了城主府。
一進會客廳,光線由強轉弱,約莫有個十來秒鍾,約伯格大笑著迎向了雷恩,張開了雙臂,“哈哈,好久沒見了,雷恩子爵。我要恭喜您,您是我見過爵位提升最快的貴族,您還沒有成年吧?光明神在上,我在您這個年紀的時候,只知道吃喝玩樂呢!”
這個馬屁拍的太露骨了,讓雷恩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這還是那個天天絞盡腦汁給自己添麻煩的貝爾行省總督大人麽?找本站請搜索“”或輸入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