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站在貴族的角度,我是不希望有任何人來分享我手中的權力,不管那個人是誰。”,三天前,雷恩和特萊特有過私下的見面,當時他這麽對特萊特說,這和特萊特心頭的想法完全不一樣,“但是有一種方法能讓我放手,那就是疼痛,還有死亡。”
人有趨福避禍的本能,當一根尖刺觸碰到皮膚的時候,人的本能就會讓接觸尖刺的一部分肢體或者組織後退。不排除有人喜歡疼痛,但絕對不是貴族。
貴族們很難接受民眾代表進入帝國議會和他們一同列席,所以就必須給貴族們一個理由,讓他們不得不接受這一點,而這個方式,就是疼痛。疼痛有肉體上的疼痛,還有靈魂上的疼痛。肉體上的疼痛能讓人畏懼,但絕對不會讓人畏縮,必要時鼓起勇氣依舊能盯著疼痛前行。但是靈魂上的疼痛不同,直接消滅肉體,撕裂靈魂,即使是神明都要選擇避讓。
在帝國國會大廳外平靜的人群突然如同波濤洶湧的海面變得雲橘波詭,騷動從幾個點向周圍快速的輻射,人們的疑問也變成了憤怒的咆哮。發生在帝國國會大廳內的事情,已經通過一些渠道被傳播了出來。當人們聽見貴族們非常決絕的否決了他們的希望時,這群在群體情緒感染下的人們,開始變得盲目的憤恨。
他們喊著響亮的口號,高舉著各種條幅,如浪潮一般永不停歇,他們的咆哮甚至都影響了正在召開的國會。
貴族們傲慢而輕蔑的笑著,嘴裡或是有聲,或是無聲的吐出兩個字——賤民。
是的,這群賤民如何能與貴族一樣列席帝國議會那樣的最高統治者決策的舞台?癡心妄想!
已經連續召開接近兩個小時的會議讓貴族們都精疲力盡,坐久了不一定就是一種享受,可能也是一種煎熬。甘文敲了敲金鍾,宣布休息一會,國會一般要開到下午三點到四點左右,很少有在中午之前就結束的,所以國會往往一個月隻召開三次,還經常會有因各種各樣原因停開的。坐一天,就算是身體強壯的人都受不了,何況是這些並不健壯的貴族?
皇家的樂隊抱著樂器走進了一旁的演奏廳裡,簾幕緩緩來開,作為皇室專門供養的樂隊,這些樂手的唯一任務就是讓自己不被淘汰。在當下這個時代,這個社會,想要供養出一名出色的樂手是很困難的事情,高昂的樂器和教師課時費用對平民都是無法承擔的重負。真正能培養樂手的,可能也就帝國皇家音樂學院、奧蘭多之聲高級音學院,以及奧蘭多音樂藝術高等學院這三家了。
當然,學費並不便宜,而且接納的學員也並不多。
或者說能被錄取的並不多,就像剛才說的那樣,很多人在這之前並沒有接受過音樂方面的學習,學院也不願意招收什麽都不懂的學生。想成為一個樂手或者歌唱家,必須從小就開始學習,很多這類職業者都是世代的樂師。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從小就學習樂理,擁有屬於自己的樂器。
舒緩的音樂緩緩響起,侍女們推著餐車開始走進了大廳左側的餐廳裡,食物的香味鉤動了坐了一上午的貴族們,他們紛紛三兩成群的離開座位,走進餐廳。
作為和帝國議會同名的國會,這裡的食物也是盡善盡美,自來皇室的大廚烹飪出的食物不僅非常的可口,還非常的美觀。來自帝國西線沙漠中特有的沙鼠肝是今天的主菜,沙漠特有的地貌特征和氣候讓沙漠中的動物進化出獨有的變化。作為沙漠中相對少見還很難抓的沙鼠,其肝髒就像是一個雞蛋大小的水泡。
表面的膜將水分緊緊的鎖在了肝髒裡,
保護重要的肝髒,這讓沙鼠的肝髒非常的細嫩,入口即化。為了保證這道主菜不會失去特色,所有的烹飪過程都是使用魔法烹飪技術。首先廚師們會用特別的醃料將這些沙鼠肝髒醃製超過四十八小時,確定味道完全進入了肝髒內部,然後通過懸浮術基座使這些容易破裂的沙鼠肝髒漂浮在空中,用削弱了威力的火焰噴射基座進行加工,讓沙鼠肝髒外面的膜略微有些焦脆,但不會影響到肝髒內部。接著小心翼翼的擺放在盤子中,配上一些經過加工保留了一點原色的蔗糖以及其他配菜醬料,整個擺盤完全還原了沙漠獨特的外形。在如沙漠砂礫一樣的蔗糖中點綴一些濾色的蔬菜,就像是綠洲,在綠洲中的一顆“樹”下,就是塗抹了醬料的沙鼠肝髒。製作這樣一道主菜,價格超過了兩個金幣。
雷恩非常粗暴的直接切開沙鼠的肝髒,露出了裡麵粉色細嫩的組織,最中間還有一絲血絲。他用杓子舀起其中一瓣含入口中,舌頭頂住向上顎擠壓,一瞬間這肝髒就化作了漿汁,鮮、嫩、味美,沒有血腥氣,反而有一股濃濃的“沙漠”味,以及一丁點來自肉類食物特有的濃鬱的香味。
“我很喜歡這道菜。”,耳邊舒緩的音樂聲讓每個人都放松下來,特裡亞坐在雷恩的對面,比起雷恩粗暴的食用方式,他更像是一個美食家。他用銀針挑破了保護著沙鼠肝髒外面的那層膜,肉汁從破口處湧出來,然後他才用刀叉將這沙鼠肝髒分成了數份。將一份放入口中之後他就會閉著眼睛,露出滿足的神態,就像是在發泄完過多的精力之後躺在柔軟的床上,撫摸著身邊的美人一樣滿足愜意。
“您覺得我們會贏嗎?”,特裡亞非常優雅的將所有沙鼠肝髒吃完之後拿起了一個餐包,沾著一種醬料咬了一口,嘴巴鼓鼓的,用力咀嚼幾口之後咽了下去,“我很擔心,貴族們的反應超過了我的預料,這和我設想的完全不同,他們的反應太激烈了。”
雷恩推開面前的盤子,叫了一份烤牛排,那雞蛋大小的沙鼠肝完全不能填飽他的肚子,他切下一塊牛肉含入口裡,點了點頭,含糊其辭的說道:“誰知道呢,不過我始終覺得,沒有人可以改變或者阻止歷史的進化,勝利者終將勝利。”
不知道是他嘴裡的食物讓他說不清楚,還是他不願意說太多,這句回答並沒有讓特裡亞覺得滿意。為了向上爬,為了得到女皇陛下的認同和接納,他已經豁出去了。這次國會之後,他必然會被主流貴族圈子所排斥,他的所作所為就像是一個背叛者,背叛了所有的貴族的利益,居然想要讓平民也插手進入他們的自留地,這簡直是不能饒恕的事實。
如果不能贏,他的未來一片灰暗。
但是如果可以贏,即使他被貴族們所排斥,但也會贏得平民階級和精英階級的接納與尊敬,這是一場豪賭,就像特萊特一樣壓上了全部。
“我聽說特萊特伯爵發表演說也有您的意思?”,特裡亞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問題,雷恩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很抱歉,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他摘掉了餐巾,在嘴唇上沾了沾,接著站了起來,“失禮了,我吃飽了。”,說完拉開椅子離開了餐桌。
特裡亞愁眉不展的望著雷恩的背影,目光又轉移到餐廳最中間的那張桌子上的帕爾斯女皇身上, 他現在只能祈禱,希望光明神能聽到他的祈禱,幫助他實現他的夢想。
音樂的節奏依舊是那麽的舒緩,此時在金環區內,罷工的人們在一個個持反對意見貴族的莊園外呐喊、咒罵。莊園內的護衛嚴正以待,雙方隔著一道並不如何堅固的鐵門彼此對峙。
突然間一顆石頭從人群中丟向了那些護衛,拳頭大的石頭砸在了措手不及,完全沒有想象出會有這麽一遭的護衛的額角。鮮血瞬間綻放,帶血的石頭在地上滾了滾,引爆了護衛的怒火。
一支弩箭穿越了鐵門之間的縫隙,射進了人群中,火藥桶瞬間被引爆!
憤怒的人們衝向鐵門,護衛們臉色蒼白,而那隻含恨掏出弩箭射擊的護衛也雙眼無神,鐵門在他們絕望的眼神裡轟然倒下,憤怒的人們揮舞著拳頭和棍棒衝了上來。
人永遠是自私的動物,如果你看見一個無私的角色,那麽他並非是真的無私,而是你發現不了他的自私。
如果那個手持弩箭射擊的護衛不反抗也不逃避,就站在那接受這群平民的一頓暴打,或許這件事到此也就結束了。但是他不僅僅是躲開了,還再次反擊。
又是一名普通人倒在血泊中,憤怒的人們瞬間將這些護衛淹沒。
類似的事情發生在許多地方,總有人丟出什麽,或是倍感緊張的護衛失手,總之這一天很多人犯下了很多致命的錯誤。
當第一個人徹底死亡之後,這一場暴動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鮮血、美食、憤怒、舒緩的音樂。
這就是帝都的一天,將被歷史銘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