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著是貶義詞,但是在某些場合裡,卻又成了透著親切,口語化的褒義詞。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的情緒都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們看著那個臉色蠟黃漢子的眼神也漸漸的危險起來。
雷恩微微點頭,甚至身體還向前若有若無的傾了一下,兩個老人頓時嚇的快要跳起來,不過臉上怎麽繃都繃不住的笑容,已經出賣了他們最真實的情緒。
雷恩對著臉色蠟黃的漢子招了招手,那人挪著沉重的步伐,一顆心快速的沉入到深淵裡。他現在正在思考如何解決目前的局面,他壓根都沒有想到過,這個年輕的城主居然如此沉得住氣,還用這樣一種特殊的方法破了他的劇本。他走到雷恩面前的時候,也沒有想出任何有用的辦法,臉色愈發惶恐起來。
雷恩伸出兩隻手指繞了繞,示意他轉一圈,臉色蠟黃的漢子乾咽了一口唾沫,不得不轉個圈。當他背對著雷恩,心中無數念頭升起,又有無數念頭落下的瞬間,只聽見雷恩輕聲說了一句,“跪下!”,他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那聲音在耳邊輕微,在心裡卻猶如一道驚雷。
他看不見雷恩,卻愈發的驚慌失措,渾身抖若篩糠,汗如雨下。
“為什麽要冒充奧爾特倫堡人?”,雷恩在他視線之外,將文明杖調了一個頭拿在手裡。馮科斯站在遠處看到這一幕,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臉上,這根文明棍看來又要完蛋了。
臉色蠟黃的漢子此時心中還藏著最後一絲僥幸心理,他聲音變得沙啞了些,“我不知道您什麽意思,我沒有……不,我是隨著難民一起來到這裡的,我以為我已經是奧爾特倫堡人了。對,我是奧爾特倫堡人,我沒說謊!”
雷恩冷笑著,那些圍觀的奧爾特倫堡人如何還能不清楚,他們被騙了。他們冰冷的目光注視在臉色蠟黃的漢子身上,如同看一個死人。
這裡是什麽地方?
這裡是奧爾特倫堡!
去外面的世界打聽打聽,奧爾特倫堡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混亂之城、罪惡之都,這裡的大街小巷裡,每一個你所看見的人,都有可能是來自任何地方的殺人犯、可能是做了許多壞事的人渣、可能是一個小偷、可能是一個幫派黨徒……,唯獨不可能是一個好人。這是一種從頭到尾,都流淌著犯罪與邪惡血液的城市,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臭味。
這些看上去和其他城市中的居民沒什麽區別的人,或許曾經就是人們口中最邪惡的化身,是讓人恐懼的存在。
他們被雷恩蒙上了一層理想的外衣,讓他們看上去更像是文明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忘記了過去,忘記了手中染血的那一刻。他們只是不再提起而已,讓自己也嘗試著擁抱明天,但請不要懷疑,他們所能做到的一切,特別是當他們朝著理想前進的時候。
臉色蠟黃的漢子越來越恐懼,差點尿崩出來,他低著頭,咬著嘴唇,品嘗著鮮血的腥甜。他看著自己的膝蓋,絲毫沒有任何羞恥,反而想著能不能逃過一劫。
嗡的一聲,耳邊風聲響起,他的眼神微微凝固的瞬間,整個腦袋猛烈的朝一次甩了過去。鮮血緊隨其後,從炸裂的皮膚中噴了出來。他的身體也因此而傾倒,幾乎被巨大的力量帶飛了出去。他的褲子瞬間被陰濕了,腥臊的氣味瞬間彌漫開。
噗通一聲,他倒在了地上,腦子嗡嗡作響,好似有一隻巨大的蒼蠅鑽進了他的腦袋裡。眼前一陣陣發黑,右眼似乎完全失去了視覺。
鼻腔猛地熱了起來,鮮血順著鼻孔噴濺一地,然後緩緩的流淌著。他對身體一瞬間就失去了控制,直至片刻後才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驚恐完全吞噬了他的內心,他“啊、啊”的叫著,沒有任何的目的,只是因為恐懼。 “扶他起來。”,雷恩揮了揮帶血的文明棍,將握手處的血液甩在了地上。兩個年輕人粗暴的將臉色蠟黃的男人扶了起來,讓他重新跪著。
雷恩輕飄飄不帶一絲火氣的聲音再次傳來,那個男人猛地一顫,渾身劇烈的哆嗦著,“為什麽冒充奧爾特倫堡人?”
暈眩的腦袋用了接近三十秒,才聽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盡管這句話並沒有隱藏著更加深層度的問題。臉色蠟黃漢子,這次沒有了絲毫的猶豫,他知道,抵抗下去只能是死亡,他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有人要我冒充奧爾特倫堡人,這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他們要我煽動階級對立情緒,要讓您吃一點苦頭。”
他越說越流暢,心中的恨意也開始轉移,從雷恩身上,轉移到那些糧商的身上。如果不是他們用無法拒絕的好處誘惑自己,自己又如何會有這樣的遭遇?他不反省自己的貪念,卻在埋怨別人的誘惑,他不想隱瞞下去,不需要雷恩問詢就把全部都說了出來。
“他們囤積了大量的糧食準備賣出高價,但是您不讓他們售以高價,所以他們需要一個機會。讓您無話可說,讓您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所以他們把我派來了。我發誓,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受人指使的。您瞧瞧,我這麽卑微的人怎麽可能會主動招惹您這樣的大人物呢?求您了,放了我吧,我是無辜的!”
“我會幫你指認他們,我認識他們每一個人,他們一個個都是壞的流膿的壞人,他們想要躺在饑餓而死的屍堆上發財!”
“說出他們的名字!”
一個個享有盛名的大糧商被一一點名,奧爾特倫堡人的表情愈發的猙獰,他們的家人正在遭受著饑餓的折磨,這些人卻想要依此來掠奪他們的財富,甚至不惜煽動危險的對立情緒。他們完全可以想象的出來,一旦他們成功了,無論最終誰輸了誰贏了,對於這座城市而言,都沒有勝利者。不,有,那些糧商就是勝利者。
他們踐踏了人們好不容易在建立起的尊嚴,他們妄圖顛覆盡在咫尺的未來,他們居然想要毀滅了這座重新擁有了希望的城市!!
如林的右臂高高舉起,緊緊攥著的拳頭彰顯著他們內心此刻極度的憤怒,他們咆哮著,呐喊著——殺!殺!殺!
就像外界人們所熟悉的那樣,奧爾特倫堡沒有好人,人們決斷一件事情的方式很簡單,殺,或者不殺。
臉色蠟黃的漢子淚如雨下,他到底來到了一座什麽見鬼的城市,這群人怎麽突然都變了一副模樣?他拚命的求饒,搬出了自己的家人,搬出了孩子,搬出了還需要贍養的老人。可他卻從來沒有想象過,如果他成功了,那些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而死去的人,他們的家人怎麽辦,誰來去照顧他們?
雷恩對著布萊爾使了一個眼色,布萊爾一怔,立刻反應過來雷恩的意思,他一手扶在臉色蠟黃漢子的肩膀上,那漢子還沒有來得及抬頭去看,耳邊又是一聲風嘯。這風嘯聲比之剛才的聲音來要猛烈,還要尖銳,他驚懼的臉上表情完全的凝固住。
一聲沉悶的響聲,承受不住巨大力量的文明杖有一次斷裂開,帶著血的杖頭飛舞著滾落在地上,緩緩滾動。雷恩舉起手中僅剩的半截手杖,斷裂的一端朝下,鋒利的刃口並不比金屬的利器要軟多少。他用力向下一插,筆直的順著臉色蠟黃漢子的頸椎插了進去,從他喉嚨偏下,鎖骨相交的地方穿透刺了出來。
雷恩松開手,任由臉色蠟黃的漢子緩緩面朝前的倒下去。他白淨的臉上沾染了一些血跡,平靜卻又好似隱藏著火山的表情之下,充斥著一種被壓抑著的憤怒情緒。
“去地獄裡懺悔吧!”
馮科斯輕咳一聲,跑了出來,掏出手絹就要為雷恩擦拭臉上的血漬,雷恩偏頭看了他一眼,“你敢碰我試試。”
馮科斯幽怨的將手絹塞入了雷恩的手裡,不情願的退到一邊。
雷恩一邊擦著臉上的血,一邊獰笑著說道:“奧爾特倫堡永不磨滅的精神呢?我們是惡棍,我們是暴徒,我們從來不否認!但是,那是在對待敵人的時候,現在,我們的敵人出現了。我的子民們,告訴我,告訴你們所追隨的城主,當你們發現了敵人的時候,應該怎麽辦?!”
一聲怒吼貫穿了整個天地之間,如同一發炮彈,筆直的射入天空中,在這一刻,連陽光都變得暗淡!
“撕碎他!”
人們憤怒的,不斷揮舞著右臂,歇斯底裡又狂熱的望著雷恩,雷恩將染血的手絹丟在地上,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正好落在了地上屍體的腦袋上。
他面對已經開始瘋狂的人們,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以及動搖,他深吸了一口氣,也高高的舉起右臂,以一種病態的沉著冷靜說道:“去吧,找到他們,撕碎他們,用鮮血說話,讓靈魂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