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那個女人!”,西萊斯特跟在雷恩的身後,這幾天她可算玩瘋了,特萊特的女兒住在了雷恩的莊園裡,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孩整天在一起,親密的就像認識許多年的閨蜜。薩爾科莫也會不時過來和西萊斯特聊一會,每天都過得無比充實,直到這好心情被那個叫做海倫的女人破壞了。
此時西萊斯特望著雷恩,左手收在蕾絲邊袖管裡的緊緊攥成了拳頭,抿著嘴,表情格外的認真,“我不喜歡那個女人!”
忙中偷閑的雷恩放下手中的幾份文件,隨手合攏在文件夾裡,丟到觸手可及的地方。他雙手架在腿上,望著西萊斯特招了招手,女孩緊繃著的臉頓時柔和了不少,可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緊緊繃了起來。她慢慢的挪到了雷恩的身邊脆生生的站著,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樣子。
“為什麽不喜歡海倫?”,雷恩揉了揉她亞麻色的頭髮,少女的頭髮柔順的同時又一種特別的清爽感,這和打理梳洗無關。老奶奶們就算天天梳洗打理,也沒有少女頭髮那種特有的質地和光澤。五根手指插入發絲中,指肚輕輕的按在西萊斯特的小腦袋瓜上,略微用力捏了捏,“她招惹你了麽?”
“嗯!”,這一次回答的很有力度,西萊斯特的不滿只是因為雷恩和一個陌生的女人上床了,那女人在莊園裡呆了兩天,毫無廉恥的居然不知道主動的離開。更讓人氣氛的是那個女人總是有意無意的,用一種很微妙的眼神看向西萊斯特。這讓西萊斯特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時,也滋生出一些自卑。
這自卑與地位、身份、出生沒有任何一丁點關系,純粹是一種身材上的自卑。就像男人們總是喜歡一較長短一樣,女人們也喜歡展現自己的體態,去擊垮所有的對手。
所以她不喜歡海倫,好在海倫離開的也及時。
雷恩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拉著西萊斯特的手,仔細的將如藝術品一般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細細的觀察著。少女嬌嫩肌膚下的青紫色血管若隱若現,皮膚輕薄的就像透明一樣,滑膩的不著絲毫力道。雷恩握緊了她的手,望著她的眼睛,“有些人注定只是漫長一生中的過客,有些人卻從開始,將一直互相扶持到最後。”
西萊斯特扭過頭偷偷笑了一下,白嫩的小臉蛋蒙上了一層霞色,她這時候才想起自己的手被雷恩緊緊握著,心跳開始加速,掙脫了一下立刻跳開,連蹦帶跳的跑了出去,“好吧,我知道啦!”
這小家夥,雷恩重新將桌子一角的文件取回來翻開,重新陷入到沉思中。工商黨的聲勢在金幣的作用下極快速的爆發開,學者們再一次通過他們的表現證實了他們的無恥以及毫無立場這一點,不斷有學士甚至是大學士站出來,為工商黨鼓吹。認為這是社會進步的一大表現,同時也側面的讚同了特萊特不長卻發聾振聵的演說,這是民權的覺醒,是德西人的勝利。
民權這個詞,第一次出現在了這個世界裡,出現在了這個冊封製的國家中。有些人很驚慌,一個階級的高貴和勝利,必然要踩著另外一個階級,就像雷恩去奧爾特倫堡時特萊特對他所說的那樣,如果不踩著幾十萬平民,如何證明自己是一名貴族?但是金環區內靠近皇宮的一個街區並沒有看見什麽大的異動,這些老謀深算的貴族們都在靜靜的等待著。
等待帕爾斯女皇出招。
就像帕爾斯女皇所擔心的那樣,貴族集團對於誰能進入帝國議會並不太關心,反正只要不是保皇派就可以了。政治這個東西說複雜的確非常的複雜,外行人只能看見眼花繚亂的一連串政治事件。但是要說簡單呢,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團結所有能團結的朋友,打擊那麽一小撮敵人。街區議員對於貴族集團而言顯然是可以被團結的一份子,商人的工商黨也是。
薩爾科莫是雷恩忠實的走狗,而雷恩和帕爾斯女皇並不是一條戰線上的夥伴。這些人已經看出來了,這次的變故,就是雷恩在給帕爾斯女皇下套。
這讓他們有點驚奇,也理所當然。如果不是雷恩在離開帝都之後突然爆發出高超的手腕和智慧,他這樣一個年輕人在奧爾特倫堡那種地方早就被撕成了碎片。這和謀殺沒有什麽區別,就算神聖盟約的威力依舊存在,也改變不了雷恩曾經被黃金貴族們拋棄的事實。
民間的議論愈發激烈起來,有人讚成,有人反對,討論的聲音越多,也就意味著對帕爾斯女皇步步緊逼的態勢越凝重。
她如果無法制止這一輪浪潮,最後就必須站出來表態。
要麽讚同民權覺醒的說法,並且同意平民代表列席帝國議會,要麽就嚴厲的反對這種要求,和絕大多數德西人站在對立面上。無論是讚同,還是反對,對奧蘭多家族來講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前者將讓奧蘭多家族這個帝國皇室在帝國議會上進一步失去地位和力量,後者則將失去絕大多數德西人的支持,民心向背。
帕爾斯女皇咬牙切齒的詛咒著雷恩,這個混蛋給她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更讓帕爾斯女皇可氣的是,她多次下詔要求雷恩去見她,雷恩卻總是稱病不見。如果你裝病,老老實實的在家裡不出去也就罷了,可雷恩稱病之後還多次出現在公眾的視線內,這簡直就是在打皇室的臉。如果不是考慮到雷恩同為黃金貴族的身份和地位,帕爾斯女皇就差著士兵抓他進宮了。
“我受不了了!”,帕爾斯女皇來回踱著步子,她連身有些憔悴,這段時間一直沒有睡好覺。雷恩就像是一個被她親手從盒子裡放出來的魔鬼,無時無刻不再折磨著她的內心世界。忽略她尊貴的身份和地位不提,她也是德西人,她太清楚德西人骨子裡的驕傲了。能說出“除了德西人之外,其他都是長得像人的畜生”這種話的種族,骨子裡的東西絕對是令人恐怖的。
以前人們安於現狀,覺得在一定程度上被貴族剝削、壓迫是符合三觀的正常情況,不被剝削、壓迫才是有問題的。但當特萊特喊出振奮人心的口號,以及在輿論的推動下,德西人突然間覺醒了。他們無法抑製來自內心深處的渴望和追求,他們不想跪在地上生存,他們也想要站起來,受到貴族們的肯定和重視,情況就發生極大的逆轉。
三百多年前,十二名不甘沉淪的貴族站了起來,掀翻了龐大的神聖帝國。而如今,無數的德西人站了起來,他們隻想追逐一個答案。
民權,到底該不該存在,如果存在,又應該以何種方式存在?
一個民族的覺醒,往往會給整個世界的格局帶去極為恐怖的推動力。這些推動力或許無法在一瞬間爆發出來,但是持久的力量足以迅速的改變這個世界的一切。
上位者一直不願意讓治下的人民擁有更多的知識和智慧,是為了方便他們統治。但是這個時候,人民沒有開智,反而成了統治者的軟肋。因為他們不懂得如何成熟獨立的思考,更容易被古惑。都說謠言止於智者,在奧蘭多以至於整個大陸,智者可並不多!
用力推倒了一件傳承自神聖帝國鼎盛時期雕塑巨匠的作品,數百金幣化作一地的碎石,帕爾斯女皇臉色猙獰的咆哮了起來,“把特萊特這個叛徒抓起來投入皇家監獄裡,不能讓他在外面繼續亂說了,讓他閉嘴!”
自從特萊特第一次演說引發了民間巨大的震動之後,他就成為了一名演說者,不斷在帝都鼓吹雷恩教給他的那一套。就連一些小貴族,也成為了他堅定的擁護者——他們已經是末代貴族了,下一代繼承人將失去貴族的身份,變成公民階級。他們無法忍受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特萊特的出現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線曙光,讓他們不得不跟隨著特萊特的腳步,讚成、支持他的思想。
是的,思想,一種危險的東西。
甘文苦笑著想要勸慰帕爾斯女皇,不過他很清楚,勸了幾天之後他已經無法遏製帕爾斯女皇的憤怒。她畢竟是一個皇帝,不是一個吉祥物,是這個帝國的統治者和主人。
“那麽應該用什麽罪名逮捕他呢?”
帕爾斯女皇眸子裡的火焰幾乎要噴射出來,“威脅皇室統治,這是謀逆!”
甘文腦子一疼,特萊特現在在帝都擁有極大的聲望,如果用謀逆這種大罪名抓捕特萊特,很有可能激起一些極端主義者的憤怒,從而釀下大禍。他斟酌了片刻,用著商量的語氣商量道:“特萊特伯爵還沒有明顯的謀逆傾向,謀逆罪顯然不太合適,不如以‘偷稅’的罪名來逮捕他,至少這樣不會激起一些人的反彈。”
偷稅,幾乎每個領主貴族都會乾的事,無論按在誰身上都不會出現抓錯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