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決定用自己的眼睛去仔細的打量這個與眾不同的城市,在書面報告上,一組組死板僵硬的數據根本無法體現出這座城市的真實面貌,隻有親眼看見、親耳聽見,親手觸碰,去親自感受,才能發現這座城市隱藏在那花團錦簇之下的真實。 “布萊爾,和我出去一趟。”
聽見雷恩的聲音,布萊爾稍顯有些尷尬,理應邁動的雙腿仿佛被釘在了原地,紋絲不動。雷恩眉頭微微一擰,擠在了一起。布萊爾是黃金荊棘家族所剩最後的戰力,世代效忠家族,用另外一個世界的話來說就是家生子。他的祖先最初隻是為阿爾卡尼亞姓氏牽馬墜鐙的侍從。後來有一代人突然覺醒了戰氣天賦,在得到了當代黃金荊棘家族族長的許可下,成為了家族的守護騎士,一躍成為半個人上人。
許諾的誓言一代代相傳直到今天,布萊爾能不離不棄的依然堅守祖先的誓言,的確是很讓人敬佩的一種精神。隻是,這一切不足以讓他公然的對抗雷恩的命令。那麽,必然有什麽變故,讓他第一次違背了雷恩的命令,到底是什麽呢?
在雷恩清冷的目光中,布萊爾撓了撓頭,一米九幾的壯碩漢子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顯得格外幼稚。他臉色略微有一點紅潤,羞愧的眼神躲躲閃閃,不敢迎上雷恩的目光,支支吾吾的吐出了幾個字,“馬車……被偷了!”
原來如此,原來馬車被偷了!
雷恩一瞬間就把事情的前前後後想明白了,對於一個突如其來的外來者強勢插入到本地秩序當中,作為地頭蛇的眾多大人物顯然不願意看見一個有著強烈控制欲和攻擊性的“爸爸”存在,作為保守的行為交流藝術,試探就是必然不可或缺的一種方式。
這種行為交流藝術往往比語言更加的誠實,一個人可以滿嘴胡話,但他絕對改變不了一些本質的東西,這些都可以通過行為交流的方式試探出來。
隻是那些大人物都沒有想過,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雷恩的一些信息和態度,卻不知道,雷恩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他們的性格。即使沒有這件事,雷恩也會弄出一些事情來,來試探整個城市和那些混蛋。
“原來如此,是被偷了嗎?城主府有備用的馬車嗎?”,雷恩心思電轉,一個稍顯粗糙的計劃已經在一瞬間成型。他並沒有因為馬車失竊而暴怒,心平氣和的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真的就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什麽嗎?
布萊爾立刻頓首,“有的,不過那輛馬車不能和被盜的馬車相提並論,實在是配不上您的身份。”
雷恩道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沒關系,我不計較這些。”
一眼看過去就顯然缺乏保養的馬車搖搖晃晃的從城主府大門駛了出去,路上的行人多少有一點訝異,不過還真沒有太驚訝,畢竟貴族的愛好真的很難捉摸,就當這位新上任的城主大人有著“節儉”的嗜好好了。
一路行去,雷恩仔細的看著周圍的環境,單單以城市規劃和建設而言,奧爾特倫堡比其他城市都出色不少。這裡曾經是對拜倫帝國的前線,內地來的物資和軍隊都會經過這裡,所以道路修的十分寬闊,並行八輛馬車也不會緊張。地面上鋪的都是極厚的青石板,歲月留下的痕跡如同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藝術品,每一道痕跡都有著相應的故事。
路邊的房屋比起帝都和繁華城市的奢華精美更趨於適用性,四四方方,門楣很高,門也很寬。每隔四百五米,
就有一座守望塔,三三兩兩的警備隊員懶怠的躺在門外的躺椅上曬著太陽。 路上的行人不少,入秋之後是交易旺季,糧食、兵器、過冬的儲備,以及準備來年破冬的物資,這些東西吸引了大量商人來往奧蘭多和拜倫之間。偶有一串串被人拴在一起的奴隸在皮鞭的鞭撻下拖著麻木的步伐緩慢行走,行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有人還會和奴隸商討價還價。
奧蘭多帝國的人種主要分別為德西人、茵曼人、巴斯拉人,其中又以德西人為主要種族。這裡出售的奴隸,大多數是來自拜倫和坎達絲草原上的黑蠻,以及少數戰敗的俘虜。女隸被捕獲之後會依照長相得到不同的待遇,男性則要慘烈不少,幾乎所有的黑蠻都會被去勢,隻有那些特別精壯別有用途的黑蠻才能避免這一遭。
所謂去勢,就是閹割。不管是哪個主流種族,對本身種族的血脈純粹性都有著十分嚴格的限制。女性黑奴不懷孕還好,最起碼有機會平平安安的終老一生。可一旦懷孕,那才是真不如死。
一個黑蠻的價格大概在十個銀幣到三十個銀幣之間,一個銀幣按照市場需求的變動,可以換取九百個到一千三百個左右的銅幣,約等於六百元的購買力。換句話來說,黑蠻在這個世界就等於消耗品,六千元到兩萬元左右就能買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算買回來喝口水就殺死他,從法律和憲法上來說,都是合法的。
富裕的家庭往往會在入冬前購買一兩個黑奴,運氣好可以用三五年,運氣不好隻能用到夏初。
雷恩坐在馬車中將整個城市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他沉思許久,拿著文明杖敲了敲車廂,“去治安所。”
遠去的馬車留下了一連串的馬蹄聲還在街道中回蕩,幾個賊眉鼠眼的人滿臉嘲弄的笑著,將所看見的一切通過層層轉達最終匯報給那些大人物。或許在他們看來這隻是給了新任城主一個下馬威,卻沒有想到,自己親手編織的絞索,已經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這裡面唯一清醒的人,就是阿爾瑪,她焦急的等待著,等待一個好消息。
對於雷恩上任第二天就來治安所,普爾士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個情況,當他非常禮敬的詢問雷恩的來意之後,他古板的臉上終於盛開了情緒的花朵。
“您是說,您是來報案的?!”,普爾士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說出這種話,更不相信話中表達出的含義。見鬼,貴族什麽時候會報案了?他們從來不都是一怒之下帶著私人衛隊出去打砸搶燒的嗎?如果不是雷恩就在他面前,他發誓一定要回家再睡一會,不然把夢帶入工作中就不那麽愉快了。
雷恩揮了揮文明杖,最終交給了布萊爾,他解開緊緊勒住胸口,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雄武的兩個扣子,松了一口氣,“怎麽?現在警備隊不負責盜竊案件的抓捕緝拿工作了嗎?”
“不!不是這樣……”,普爾士雖然看上去是個古板的人,不過不意味著他非要撞南牆,偷偷勾了勾食指,一個長得還算周正的大凶女警備隊員抱著一個本子跑了過來,“您把您要說的案子簡單說一下,我會登記在案,然後分發到各處,盡可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您丟失的東西。請問,您丟失的是什麽?”
這才是正確的姿勢和正確的智商,隻有智障才會張口三天閉口一周這樣給一個定死的時間。不過雷恩也不打算,也不會讓他們就這麽簡單找到自己的馬車, 否則這場遊戲豈不是要半途而廢?
“我的馬車在今天早上丟失了,我希望你能盡快幫我把馬車找回來。”
“馬車?什麽馬車?”,普爾士一愣,隨即拍了拍腦門,“抱歉,我沒轉過來彎。那麽請問您的馬車上有沒有什麽貴重物品?”
雷恩一副思索的模樣,片刻後很認真的說道:“當然有,馬車上有一份位於帝都金環內的莊園地契,還有帝國銀行三萬金幣存款的證明,以及大概幾十個金幣的零錢。”
站在雷恩身後的布萊爾眼鏡越瞪越大,臉色越來越紅,到最後怒目圓瞪。光明神在上,如果抓住了這個小偷,我一定要把他的頭擰下來當尿壺,哦對,在沒有把東西找回來之前,是絕對不能讓他出事的!
多少了解到一些社會底層機構辦事作風的布萊爾看著普爾士的目光中已經帶著殺氣,如果這個小小的警備隊長敢在這件事裡伸手,他不介意親自乾掉他,以騎士的尊嚴發誓!
被布萊爾如同燈泡的眼神瞪的有些慌神的普爾士側著臉避開了虎視眈眈的目光,他一邊擦著冷汗,一邊督促女警備隊員一絲不落的將所有東西都登記好,這些記錄的東西最終都是要發出去的。同時,普爾士心底深處也有一絲竊喜,貴族被偷了?活該!
在這個房間的四個人中,除了雷恩之外,另外三人都不知道雷恩所稱述的這些東西,將給這座邪惡之城帶來怎樣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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