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水路,浩渺萬千。 遠處,青山溫柔,雲氣若玉帶環繞在身。
水面上,浮動的霧,也恰到好處的輕盈。在這霧氣裡,一個年輕男子掀開簾子,對那船夫說了句什麽,那船夫點點頭。
小船行駛在鏡面的水上,水汽蒸騰形成了薄淡如煙的霧氣。這簡直是一副濃淡相宜的水墨山水畫。
年輕男子玉色衣衫,近看,也是一副玉顏。他從懷中掏出玉笛,笛聲輕盈,如破曉的陽光,圓潤、溫和。
烏篷船內,樹夏聽到那好聽的笛聲,打了個呵欠。她睜開眼,看看四周,這才清醒過來,這是在水上呀。她也掀簾而出,看到秋澤,心裡踏實了不少。秋澤見她醒了,把笛子收入懷中,朝她走來。
“秋澤,”想到昨夜種種,內心依舊很疼。她努力笑開,道:“昨夜,我失態了,不該讓你喝那麽多酒。你怎麽,不拒絕……”
“我,說不出安撫你的話,也沒法哄你開心。喝完所有的酒,是我唯一能順從你做的。”他看著她,微微笑了。他又說:“咱們的船走了整夜,偏航太遠,我剛與船家說了,返回悅瞳鎮,行嗎?”
悅瞳鎮。
這三個字,像尖銳的針,扎得她動彈不得。
樹夏搖搖頭:“我累了,你送我直接回家,好嗎?”
“那十三……”
“不要提他了。我現在,隻想快點回家。”這個名字,令樹夏心中一窒。她回身進了船艙內,僵硬地坐著,秋澤也跟了進來。他靜靜陪在她身邊,沒有再說什麽。
回到府裡後,樹夏疾步回到自己的房內,閉門不出。夏如朝見妹妹面色有異,聽了秋澤說樹夏和十三似有些心結,沒再多問,他派了府中家丁去悅瞳鎮通知喚香他們樹夏已回家。
一切安排妥當,夏如朝才重重坐了下來。“十三也太過分了,竟然一再傷害我妹妹!不過,公子怎和十三一同去了悅瞳鎮,莫非這隱娘也與公子你認識?”
看到夏如朝狐疑的眼神,秋澤只是微微一笑,答:“天下誰人不知悅瞳鎮,十三隻道是去見個人,我不過想去放松一下而已,這才搭伴而行。”夏如朝雖有些懷疑,但也只能點點頭。秋澤起身告辭,夏如朝也沒多留,送了秋澤出府。
過了不到半日,喚香、阿橋、十三都匆匆回來了。“少主現在怎麽樣?昨天晚上我們都急瘋了,到處找。”喚香含著淚:“都怪十三,如朝少主你可要為樹夏小姐出氣!”她一跺腳,往宅子深處樹夏閨房跑去。阿橋站遠了些,作為府中下人,他不能隨意發話。他有些困惑。昨晚,看到樹夏就那樣離去,十三失魂落魄,根本與那隱娘沒再說過一個字,哪怕連眼神的交集都沒有。那隱娘也仿佛很失落,回到房中後便再沒有出來。十三四處打聽,才知樹夏可能乘船走了,但那船兒的方向卻是南下,而非回府的方向。十三獨自上了條船在水上找了一夜,清晨他才回到悅瞳鎮。
阿橋情竇初開,他憑直覺,覺得十三心中全是樹夏,但,隱娘的傷感分明也是真的。這其中牽扯,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心中最為清楚。
“十三,我問你,”夏如朝把十三拉到一邊,氣憤地說:“當初你告訴我,你傷害樹夏,讓她得知隱娘的存在,是迫不得已。我信你,沒有多問。但你一再傷她,卻又不與我們解釋,我現在都懷疑,那個女子並非有名無實,而是和你關系匪淺!”
“我父親他一再懷疑當年是夏侯爺明知我身份而選擇隱瞞,
因此非常記恨夏侯爺,更忌憚我與府中人的關系。我選擇疏遠,是不想夏府被我父親傾覆……”十三壓低嗓子,看得出來,他心情也很沉重。 “是嗎?”夏如朝沒有懷疑十三的話,但他再次質疑十三和隱娘的關系:“我使人悄悄去打探過,那隱娘確實在十三歲時便有個相好的男子,那男子許久才能去楊花三落與她見上一面。且,那男子神秘低調,從未被人看到過真面目。這不是你十三的時間軌跡,和作風,又是誰的?”
十三斂息,半晌,說:“我,不能解釋更多。我也有自己要保守的秘密。”他無奈,明明可以解釋,但他不能。秋澤是信任他的,這才把隱娘是他的人的事情告訴他,十三答應秋澤,此事絕不外泄。
夏如朝冷冷笑了,他仿佛不認識十三一般,道:“想不到你出府不久,居然有了秘密。你我兄弟情深,在你這個破秘密前恐怕也算不上什麽了吧。是的,你不用對我有所交代,但你若再這樣對樹夏,休怪我勸她斬斷你和他的情誼!”
十三,如鯁在喉。他怔怔站了一會兒,夏如朝不耐煩道:“阿橋,送客!”
阿橋上前,對十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十三搖搖頭,決然道:“我,我還要帶乳娘走。”
夏如朝哼了一聲,笑了:“十三,這可是夏府。府裡的規矩你懂的吧,不可以隨便帶人走。”
“如果我堅持呢?”
夏如朝笑得更大聲了,他打著背手,轉身走遠了。
阿橋一再阻攔十三,十三不想傷他,勸他別擋路,阿橋像一頭倔驢,死活不讓開。
十三無奈,使了功夫,在空中連翻了幾個跟頭,踩著水面徑直往了胡氏的屋前去。阿橋急了,拔腳狂追。
乳娘門前,格外冷清。所有的護院都沒有在附近溜達了,十三敏銳地覺察出不對勁,他衝進屋子,屋內空空如也。
“夏如朝,我乳娘去哪兒了?”十三找到夏如朝,終於發火了。
夏如朝看著十三發怒的樣子,笑了:“你父親昨日遣人來接胡氏,堂堂石侯爺父子要的人,我們也留不得。為胡氏梳洗打扮一番後,就把她轉交給你父親的人了。果然,這消息你還不知道。”
十三整個血液都沸騰了。父親怎麽可以這樣?自己前腳提出想帶胡氏走,但那只是自己的個人想法,自己並不想父親介入此事,誰知道父親動作如此迅速,後腳就要強行要人了。
看著十三趕出府的背影,阿橋輕聲對夏如朝說:“少主, 阿橋不明白……”
“胡氏養在府中這麽久,保護得夠妥當了,為何又突然把她交給石敬瑭?”夏如朝歎口氣:“這胡氏不簡單,養在府中多年,我們也沒探出個所以然來,久了,也是個威脅。石敬瑭貪得無厭,想要我父親商隊發現的銅礦,這一點,我們沒法答應。但,交出胡氏,對我們來說並不難,這也算是緩和石夏兩府的關系吧。”縝密的父親吩咐,胡氏可以帶走,但她穿著用度所有的一切都得留在夏府,連頭飾都不放過。或許,父親還是想找出點蛛絲馬跡?
總之,胡氏是浸洗完畢,在丫鬟的服侍下換上新衣,新飾品才送出去的,全程有人監看。她全部的隨身物件,少得可憐,已裝箱送去夏侯爺書房了。至於胡氏將來是生,是死,他們都管不著了。
……
煙波江上,使人愁。
他還是他,素色衣衫,迎風站於船頭。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十三狂奔在追趕帶走胡氏的人的路上。
樹夏在房內默默流著眼淚。
喚香除了陪伴樹夏,就是追著阿橋一頓騷擾。
紋鳶,怕是又站在窗前思念自己了。
到了。
下船。
一個女子著披風,站在岸邊等他。
從楊花三落出來,她已站在這裡等了他許久。
“你終於回來了。我,有好多話,想與公子說。”隱娘的淚,無聲低落在這靜謐的夜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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