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不想大家擔心吧,關於我娘的事情,爹爹幾乎不與人說。”這事情,是夏府的傷心事,也是樹夏的傷心事。別人家的孩子都有母親慈愛相伴,但自己的母親卻從她記事起就遠在天邊。母親美絕,凝脂、玉骨,不似人間之人。夏如朝無數次笑妹妹不及母親美。樹夏不在乎自己的長相,若自己醜絕,只要能接母親回家,她也是願意的。每次相聚,母親都竭力給他們溫度,但離別疼得刻骨。隨著年歲漸深,母親變了,她一點一點冷若冰霜。 樹夏多次提議,舉家遷徙,不能留母親一人在遠方,父親都無奈地搖搖頭。這人世間,哪裡有那樣多的兩全之事。他們的家在中原,倚靠夏府活的人那麽多,他們怎能離去?
“那,多年前你父親拾到的那個男嬰,他還活著嗎?”族長沉重地問,他有些吃不定了。之前,他以為雖多年不見,但夏文朗也陸續與他通信,告知他們自己的情況。但,那邊的情況,似乎並非如文朗所說。
樹夏沒想到族長對自己家的事情都有所耳聞般的模樣,但又與父親告知他們的有所出入。她正思忖該如何應付,一個侍從進來與族長耳語了幾句。
族長歉意頓起,他道:“王此刻不在營帳,最早也需今夜才折返。我明天清晨便在他帳外守候,親自奏請可好?”
秋澤憂心:“如此一來,就算按最順利的時間推算,明日我們拿到藥即刻啟程,連夜趕路也很難保證按時把藥送回。可否帶我們去尋找王,盡量縮短時間?”
族長搖搖頭:“這幾日族中出了大事,王痛心疾首,實難此刻去尋他,否則,觸痛他,拿藥之事再耽擱怕更糟糕。”
樹夏和秋澤隻得妥協。族長命人為他們在自己營帳不遠處設置了兩個小帳篷,又端去了酒菜,請他們歇下。
樹夏哪裡呆的住,聽說,王居於陰山山腳,再往北走去,便能更靠近他的營帳。她對秋澤說,她想往陰山走一趟,就當時是提前熟悉環境了,明日,她想與族長同去。
她牽起馬想走,秋澤拉過韁繩:“一起吧。”
“你傷這麽重……”
“說好了,陪你看日落的。陰山腳下有一片平原,想必那裡看日落極美。”秋澤溫和道。
反正是不趕時間,二人同乘一馬,慢慢往北走。秋澤這才想起問樹夏,她是怎麽逃出來的,馬車廂怎會涉水過河,跟著她一路來。這僅剩的馬,一看就是草原上的良種,高大而精神,他們的馬早已疲憊,又遭狼追殺,即使活著,也不該是現在的模樣。樹夏便把與他分開的事情都細細說了。
二人跟著馬兒悠然的步伐緩緩移動,遠看,像戀人般如此貼近。
盡管身負重任,盡管經過了一次次精疲力竭的坎坷,盡管前路凶險未知。但此刻與他在一塊,內心竟能如此安定。
“看,快到了。”秋澤抬手指不遠處。
碩大的山巒就在眼前。
它身披雪衣,擋住了北來的氣流,綿延向遠方。
它遠看那樣雄壯,近看,竟也有幾分婀娜。
天,碧藍如洗。
這,似是最純的藍與白。
秋澤下馬,又扶了樹夏下來。
西邊。圓日如巨輪,滾在天邊,它釋放著純淨的金色光芒,撫觸世間萬物。那光芒漸漸變為溫柔的紅色,將天邊的雲霞染得絢麗無比。雪峰也被映得更嫵媚了。遠處的蒙古包、牧民、和牧女們,都鍍上了一色的玫瑰紅。
樹夏看呆了,
真美。這裡的一切,都好像會亙古。 景會亙古。
愛會亙古。
日升日落的幸福和平和,也會亙古。
秋澤臉上也浮著微微笑意,他無意中扭頭望了一眼,東北方向,不遠處,青煙嫋嫋,直衝雲霄。
“是天葬。”他不由自主道。
“天葬?那是什麽,我要去看看!”樹夏順著他目光,也看到那滕入雲端的青煙。大群禿鷲扇動巨翅,像是要趕赴一場盛宴似地爭先恐後像那雲煙飛翔,又滑翔降落。
樹夏拔腳想追,但憶起那日遭禿鷲圍攻,心有余悸,又收住腳。
“那是一種神聖古老的送葬方式。”秋澤沉吟,他說:“此刻的禿鷲不會攻擊人,因為它們有食物。”
他語氣平靜,但樹夏汗毛都豎起來了:“食、食物?”
“你若真想看,我們可站遠些偷偷看,但此舉並不妥當,若被死者家人撞見,會惹麻煩。”
“我……”樹夏脊背發涼,呼吸急促,這,這些想到就覺得有些恐怖呢。
“這裡的人認為,人死之後,靈魂離開肉體進入新的輪回,屍體就成了無用的皮囊,死後將屍體喂禿鷲,也算是人生的最後一次善行然後隨著禿鷲離開生養的土地,步入天路。”
“我,我們還是走吧。”樹夏扯了扯秋澤的衣袖。秋澤點頭,但是,如果要去王的營帳前看上一眼,是一定要往東北方向走的。也就是說,他們等會兒還會更靠近天葬的位置。
“沒事,我們盡量繞遠點。”秋澤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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