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澤從書房出來後,和十三點了點頭,說:“在下先去歇息了,晚點再與公子敘話。”十三也點點頭。 看著秋澤走遠了,十三踏入房中。
香爐裡燃著檀香,青煙淼淼,氤氳在空中。
窗外幾支修竹,極簡,乾淨。對,這是侯爺一貫的風格。父親房中盡是兵書,兵器,布陣,版圖,二者風格相差太大。
從小能把他抱在膝上玩耍,敦促他習文習武的,卻是夏侯爺,他雖與自己未有血緣,在他心裡,卻才是一個父親真正的樣子。
“侯爺……”他開口,抬頭。
這個男子,精神矍鑠,眼眸明亮,但眼角已悄悄爬上了皺紋,發絲間,也微微有了白色。他耗盡心力,修築這與山水相融的宅院,維持夏府的地位,操持夏府的家事,已經夠辛苦了,而他此行所帶的任務,卻……
“十三回到了父親身邊有陣子了,一切可安好?”夏文朗讓十三在自己身側坐下,他和顏悅色地看著自己悉心培養成人的孩子。
“父親待我不錯,兄弟們與我走近尚需時日。”十三道,夏文朗語重心長說:“你父親處不比你長大的地方,處處要小心謹慎,凡人凡事,多聽,少說話。”十三點點頭。
“你父親派你來,所謂何事?”夏文朗看著十三,十三露出難色,他鼓勵十三道:“但說無妨,這畢竟是你父親的意思。”
十三道:“父親收到風聲,侯爺您的人在東南發現了幾處銅礦……”
“石將軍私開的銅礦怕不止一處,怎麽,他還不滿足?十三你此前跟著我奔走,當知銅礦是朝廷的,我等斷不可私營,否則是死罪。”夏文朗拿起桌上的書信,道:“我已寫好了信,就等郵差送到都城,自有人會向陛下奏明這幾處銅礦的所在。”
十三深吸口氣:“十三知道此事太難為侯爺,還望侯爺再三思量。當今皇上,治國無能,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你父親蟄伏多年,又何必急在一時。他自己所佔銅礦已足夠鍛造兵器,就算我將銅礦之事瞞下,他調動人馬去開礦,此舉動作太大,被人告發的風險過大。”夏文朗緩緩搖頭:“若只是為此事而來,十三你可以回去了。”
“十三不著急回去,盼侯爺再仔細考慮幾日。”十三抱拳。
夏文朗態度決絕,他抬手阻止十三再說,“十三,回去吧。你知我的處事風格,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十三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呈給夏侯爺:“父親說,侯爺若執意不肯,且看過此信再說。”
夏文朗“哦?”了一聲,他接了過來,那信箋用火漆封得嚴嚴實實的。他拆開信封,拿出信,他看著看著,眉頭皺起,複又舒展開。
“你父親親筆寫的信,你未曾看過?”他問十三。
十三搖搖頭,夏文朗把信遞回給了十三,“這封信,居然是讓你親自送來,我真是由衷敬佩!”夏文朗面上似有憤懣之色,但他竭力壓製著。
十三看過信文,也怔住了,心中窒息般疼。
他怎麽也想不到,父親在信中對銅礦一事隻字未提,只是代侄子石墨予求娶樹夏為妻!
夏文朗本就中意石墨予,若石夏二家聯姻,別說幾個銅礦,他有什麽不舍得給女兒陪嫁的?但是,十三是由夏府撫養長大的,石敬瑭嘴上說是感激,但似乎對夏侯很是懷疑。十三曾無意間聽到探子向父親報告,才知他派了大量人馬對夏府的點點滴滴進行打探、監視,
尤其是一再對十三是怎麽被夏府收養的來龍去脈反覆詢問。 或許,父親是擔心十三是被夏文朗輾轉偷得的。若夏文朗是故意隱瞞下十三的生事,將其養大,那夏文朗的動機太可怕了。石敬瑭老謀深算,怎允許自己的兒子對別家人格外袒護,這才起了忌憚之意。一切在未發生前,他就必須將事情扼殺在搖籃中。之前,父親幾次與他談心,言語之間卻又有試探之意,他對十三與夏府的這層牽扯都擔心,若十三傾心於樹夏,那石敬瑭怎麽坐得住?
十三並非蠢鈍之人,他素日雖不苟言笑,卻也知曉察言觀色。這種微妙,他還是察覺到了。因此,十三才刻意在父親面前,掩飾自己對樹夏的情感,父親的人時常暗暗跟著他,他不得不說出傷害樹夏的話以“撇清關系”,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夏家的安危。
這一次,眼見樹夏涉險,遠走草原,他卻不能一路陪伴,他心中很懊悔。聽說樹夏回了,他找了個借口便到了洛陽城,也不管父親是如何看待他,對樹夏呵護備至。父親知道後大怒,卻沒有訓斥他,相反,在信中順勢讓他到夏府向夏文朗提要求,並要他帶密信給夏侯爺。他想不到的是,父親如此絕情,為了利益,又為了斬斷自己的情絲,居然要以石墨予和樹夏的婚事一石二鳥!
“十三,你對樹夏的情誼,我一直心中有數。從知道你是石敬瑭將軍的兒子起,我就不願把樹夏嫁給你,因你注定會是你父親的棋子!我不要我的女兒跟著你在刀光劍影中活著,所以……”
“所以,侯爺看中了遊戲人間的石墨予,都看不中我。”十三喃喃。
他不懂。
不懂父輩們刻骨的現實。
現實得不顧相愛的人的情感,心意,而強大地去主宰一切。
夏文朗深吸口氣,悠悠歎息。他緩緩搖頭,道:“樹夏是我心尖尖上的肉,但,捧在手裡怕她涼,含在嘴中怕化了。這孩子,我總覺得愧對她,她沒有在母親的呵護下長大,我總想讓她在身邊多呆幾年……”說著說著,他眼眶紅了。深深歎口氣,夏文朗下定決心,問:“十三,若我答應這門婚事,你,會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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