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風和子尚未高中狀元時,被孔循看中,想將他作為自己的女婿。 孔循少年時流落汴州,為富人李讓養子。而李讓則為朱溫的養子,朱溫出生草莽,但為梁朝第一任皇帝,孔循依傍這一勢力,參與朝中派系之爭,因舊年與安重誨相爭,曾被貶為忠武節度使,在滄州度日。後來,梁朝被滅,到了李嗣源時,孔循已至中年,便想將自己的兒女們安排個好去處。
李嗣源在位時,孔循看中了年輕但卻甚得李嗣源喜愛的李從厚,他向李嗣源的寵妃王氏行重賄,於是,其長女得以被明宗李嗣源納為兒媳。
沒過多久,他又看中了風和子。風和子何許人也?他乃老臣朱弘昭的親侄子。朱弘昭曾與安重誨有仇隙,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的原則,那孔循看朱弘昭也順眼些。可惜,朱弘昭的兒子們都隨父親的個性,小人心計又懼怕承擔責任,戰戰兢兢,不為孔循所欣賞。後來,孔循無意間看到了風和子,驚為天人。風和子風度翩翩,氣質清冽,更重要的是,才氣過人。孔循並不一定看好風和子的前程,但覺其與次女都才華橫溢,談詩詞歌賦哲學軍事政治,竟很是登對,可堪良配。
和箏算不上一等一的美嬌娥,卻也是動人的女子。風和子遂了叔叔的願,娶了她,二人舉案齊眉,一度也是神仙眷侶。
壞就壞在,他與紋鳶公主相遇了,她的出現,讓風和子動情至深。紋鳶視偷情為樂事,心中並無負擔,但風和子卻愧疚灼心。家中有好妻相伴,他不能一直傷害和箏。醜聞很快傳開,他不得不提出休妻,整個家族都震怒了,這行為,要得罪太多人,而皇家也臉面無存。
孔循的本意,是和箏無任何過錯,風和子總會低頭的,這事兒就當是樁男人難免的風流事,就這樣熬過去便好。
和箏性子本隨和,唯獨這件事情,卻堅持要遂夫君心願,離他而去。孔循氣得病發,和箏來探望他時卻昏厥在地。孔循傷心於女兒幾乎要毀在風和子之手,強撐著,拖著病體入府接人。
大雨將至,風和子送和箏到府門前,門外轎中坐著和箏父親孔循,他撩起簾子,顫巍巍下來迎她。
暴雨中,父女二人渾身濕透,風和子含淚目送他們沒入雨中。數日後,孔循氣絕。
風和子不敢去探問和箏怎麽樣了,走到靈堂前,和箏攔住了他,讓他滾。
她從手腕上滑下他送她的玉鐲,摔在地上。
他是她的愛情,他的偷情讓她心碎又難過,而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就此決裂。
此後的日子便似乎輕松了些,她消失得徹底,青燈相伴,足不出戶。而他,身敗名裂,索性孬個徹底,他圍著紋鳶轉著,像不知疲憊的陀螺。他方知,和箏為他做羹湯,女紅,仔仔細細打理一切的用心。但他不能反悔,也無法反悔。
紋鳶哪知冷暖,她自己是個需要被捂熱的人哪。他用自己的一切去呵護她,卻也有長夜難眠時。他是她床榻之歡的伴侶,也該是靈魂伴侶啊。她接受他的好,卻忘了他想要的,是雙宿雙飛。
深夜醒轉,想到自己所負的和箏,才驚覺自己也仔仔細細疼了個遍。他終於懂了她的傷,但卻無法彌補。
最近想起要喝女兒紅,大抵,也是難以抑製地想起一些過往罷了。女兒落地的第一聲啼哭,讓做父親的心中溫暖。三畝田的糯谷釀成三壇子女兒紅,仔細裝壇、封口, 深埋在桂花樹下,
這就像深深掩藏起的父愛。小小女孩兒眉眼一日比一日清晰,美麗。大婚那日,這酒是作為配件的賀禮,送到夫家。在孔循家,這更是不能破例的。從壇中舀起的那頭三碗酒,是和箏呈給公公、父親孔循和夫君風和子的,寓意祈盼人壽安康,家運昌盛。 依稀記得她離府前,獨自在酒窖中喝光了她陪嫁的女兒紅,那是怎樣的傷心?
就這樣鬼使神差去了釀酒坊。那釀酒坊什麽好酒都有,唯這女兒紅難得。他給了鐲子,這鐲子是上好的玉,雖然碎了也值千金,只是對那酒娘子來說,此物並不稀罕。得到酒的他,有些意外,喜過之後又心緒複雜。
他淡淡說與石墨予聽,就像一個老者訴說自己年輕時的往事。石墨予聽著,仰頭喝這琥珀色澄澈的酒,甜、酸、苦、辛、鮮、澀,原是百般滋味,這酒香醇而柔綿,入口後,後背微微發汗,微醺上頭,恍惚而清冽。這酒,原是越喝越傷心啊。
月已穿梭在雲海,天際的雲海淡淡的藍色,撩撥著月牙兒,耳邊是潺潺流水聲。小徑上亮著燈籠,淺淺映照著這裡的美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石墨予醒了,面前這位,已是酩酊大醉,埋頭睡著。他抬頭望天,實在,太晚了。
他搖搖晃晃,順著一路光斑走出了宅子。
“公,公子,你可算回來了,將軍來信說……”石墨予推開自己的府門,下人迎上前,他用力拍了拍那下人,一頭栽倒在地,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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