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還真買了點排骨回家吃肉去了,用高壓鍋燉排骨是他會做的最複雜的肉菜,再加上中午孫麗麗弄的菜,一個人吃很是豐盛。他的口味很怪,由於從小跟著不吃肉的姥姥長大,平時很少吃肉,隻吃雞蛋和海鮮,淡水魚都不怎麽涉及。但涮羊肉、鹵煮、爆肚、門釘肉餅之類的肉食他倒是比較喜歡吃,尤其是排骨,敞開吃的話這一高壓鍋不夠他一個人兩頓造的。
溜達了大半天,嘴皮子都快說薄了,洪濤覺得有點累,連他最喜歡的電腦遊戲也沒打,就放了一盤張學友演唱會的影碟,躺在沙發上閉著眼聽歌。說話這玩意其實挺累人的,這一點洪濤深有體會。以前自己父親上課時就算坐著,一堂大課下來後背的衣服也都濕透了,全是說話太多累的。今天自己可是沒少說,氣力有點消耗過多了,還沒到九點眼皮就開始打架,張天王的歌聲也就成了催眠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沒錯,夢鄉!不是象征性的夢鄉,而是真的夢鄉,他又開始做夢了。
和前幾次不同的是,這次的夢裡的場景異常火爆,很像一部警匪槍戰片兒。背景就是後海西端的一條小胡同,名叫後海夾道。這條小胡同非常非常細,勉強可以容納兩輛自行車交錯而行。它的東側就是那堵高高的灰色大牆,西側則是一大片平房院落,南端一直通到後海邊,北端是鼓樓西大街,出了胡同口往西不遠就是德勝門立交橋了。
可奇怪的是洪濤這次好像並不是夢中人,他處於一個類似監視器的視角,一會兒位置在後海岸邊,一會兒又變成了鼓樓西大街,甚至還有在夾道裡的時候。
當時正是夜間,還下著小雨,氣溫很低,西北風夾雜著雨點打在臉上居然能感覺到冷。不管是後海邊還是大街上都空無一人,夾道裡本來就不多的三盞路燈還滅了一盞,就顯得更加昏暗了。
突然間,東側的大牆裡傳來了噪雜的人聲,很快燈光也亮了起來。不多時,一輛警用摩托車也呼嘯而至,停在了後海邊,車上下來三名穿著雨披的民警,各自舉著手電奔跑起來。其中有一名警察就鑽進了後海夾道,其它兩個警察則順著高牆往東跑去。
這時夾道的高牆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他的個頭不高,穿得鼓鼓囊囊的,很麻利的爬過了高牆上的鐵絲網,然後把一個兩米多長的東西提了上來,一抽一拉,那東西居然又變長了一倍左右,一頭還在高牆上,另一頭則搭在了夾道西側的一捆凌空架設的電纜上。而這個人影居然踩著這個東西幾步就穿過了夾道,站在電纜上一手扶著電線杆,一手又把那個長長的東西抽了回來。
梯子!居然是一架可以伸縮的鋁合金梯子!洪濤瞬間就明白了,這就是號稱燕子李三的飛賊啊!他根本就不會飛簷走壁,只是身手異常矯捷,力氣還挺大,碰上可以攀爬的地方就攀爬,碰上過高的地方就用梯子上去。而且他的梯子用得有點出神入化的程度,不光能垂直用,還能平行用,既可以攀爬高物又能變成橋梁。
“站住,幹什麽的!”可惜這次他比較倒霉,在大宅子裡耽誤的時間過長,夾道裡此時已經不是空無一人了,而是有了一名警察。雖然距離有點遠,但這名警察還是看到了他,一邊往這邊跑一邊高聲喊叫,同時右手拿出了一把槍!
站住是肯定不可能的,聽到自己被發現了,飛賊有點慌,梯子也不要了,奮力一蹦就從電纜蹦到了旁邊的房頂上。雖然腳下滑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穩住了身形,連滾帶爬的踩著屋頂向著房屋密集的居民區裡竄去,那個速度真有點如履平地的感覺。 “啪……再不站住就開槍啦!”夾道裡的警察也急了,這要是還讓他跑了,自己的責任就有點大了,情急之下直接扣響了手槍,一聲脆響頓時劃破夜空。
“啪……啪……”可惜槍聲還是沒能阻止那名飛賊的逃竄舉動,反倒跑得更快了,眼看就要鑽入黑漆漆的PF區於是又是兩聲槍響,距離飛賊所在屋頂還有四五十米遠的警察連奔跑的步伐都沒停,抬手就是兩槍。
“這是李向陽吧!”洪濤確實是這麽想的,應該說夢裡的洪濤是這麽想的。
隨著這兩聲槍響,屋頂上飛奔的人影一個趔趄就栽了下去,隨後院子裡就亂成了一團,大人叫孩子哭的,唯獨沒有那個矯健的身影出現。看樣子他是被擊中了,在飛奔中用手槍於四五十米之外擊中一個貓著腰的運動目標,還是仰射,這要不是李向陽就得是他師傅,神了!
“神個屁!”就在洪濤努力掙扎著沉重的身體想過去看看時,畫面突然一變,他又到了一個飯館裡,對面坐著的居然是小舅舅和孟津。嘴裡咬著半隻大蝦,滿臉不屑表情,正在滔滔不絕講故事的正是孟津,合算剛才自己看到的情景都是聽他白話呢。
“蔣所兒算是撈上了,就他那個身子骨能堅持跑到院門口已經不容易了,心臟病差點沒犯嘍!”嘴裡咬著東西都沒堵上他的嘴,而且這次被他貶低的還是同行,洪濤也認識,派出所的蔣副所長。
“別管怎麽說,他槍法比你強,你能打到嗎?”這是洪濤提出的質問,他非常看不慣孟津的做派,好歹也是個刑警,整天正經事兒不乾,還有臉說別人呢。
“我還真打不到,別說我了,你讓老蔣再打一百次,要是還有一次打上,我立馬脫衣服回家!”孟津承認的倒是挺痛快,不過不是心服口服,而是酸意濃濃。
“哦,合算是蒙的啊!”小舅舅聽明白了,他和孟津是一對兒狼狽,自然要向著自己哥們說話,外甥是誰他早忘了。
“那可不!現在老丫挺的都不能上班兒了,好像精神上出了點問題,據說晚上一閉眼就會想起那個賊血肉模糊的臉,快成精神病了。我估計個人二等功完後就是提前退休,連養老所兒都夠嗆能去。唉,一個大活人啊,手指頭一動就沒了,半張臉都給打爛了,沒見過血的人誰見了都過不去這個坎兒。”孟津雖然嘴上說得挺難聽, 可實際上他是在為這名老警察惋惜。立不立功能怎滴?就算馬上讓你當正所長,可是精神上受到的刺激怎彌補?還能不能完好如初?答案很不樂觀啊,弄不好後半輩子都受影響。
“沒那麽邪乎吧?蔣所兒也太面了,要不你給我把槍,不用多,訓練半個月就夠,下次再碰上這種事兒,我一槍一個,一發子彈消滅一個敵人,這有啥可怕的啊。”接下來說話的是自己,或者說是夢境裡的自己,說的話讓洪濤自己都覺得有點臉紅。
這尼瑪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要是殺人都像自己所說的那麽容易,世界上就不用分什麽老兵和新兵了。可是無數次戰例卻證明,殺過人見過血的士兵戰鬥力確實比光靠訓練的新兵強多了,哪怕你隻參加過一次真正的戰鬥、打死打傷過一個敵人。
在這方面自己應該也很有發言權,打架其實和打仗差不多,無非就是冷兵器和熱兵器之分,要是真正較真起來,冷兵器打架恐怕比熱兵器作戰還需要膽量。拿刀砍過人、扎過人,哪怕是被砍過、扎過的人,就比沒經歷過這些事兒的人要勇敢的多,關鍵時刻真能下得去手。
而那些沒見過血的人,不管平時叫喚的多厲害,就好像夢境裡的這個自己,一旦到了需要下狠手的時候,很少有能真下得去的,有時候自己會把自己嚇得渾身發軟。
“我以前真的這麽傻B嗎?”夢境就在孟津和小舅舅鄙視的目光中結束了,同時洪濤也醒了過來。原來鄙視自己的不是小舅舅和孟津的目光,而是影碟機裡的影碟放完了,電視上一片藍瓦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