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倒沒把他驚醒,因為是個美夢。在夢裡他坐在一大排電腦前面,正在和一大群人打遊戲。遊戲畫面很美,自己的運氣也很好,帶著一大群人進了一個叫副本的地方,順利把最終BOSS斬於馬下,從BOSS身上掉出來一匹骷髏馬,被自己拿到了。騎上這匹與眾不同的骨頭馬,自己的人物在一座大城市裡轉來轉去,四處接受著其他玩家的嫉妒眼神,心裡這個美啊……不光有讚美,還有實際行動。一個玩家自稱是美女,正在邀請自己下次帶她一起下副本,如果也能得到一匹坐騎,會予以重謝……
“你夢見什麽了,笑得這麽惡心。”可惜洪濤還沒來得急和這個女玩家多聊幾句,就被人給捅醒了。萬般舍不得的睜開半隻眼,孫麗麗的臉離自己很近。她穿著一件自己的大汗衫,頭髮蓬松,一看也是剛起的樣子。
“就不能把扣子多扣兩個嘛?你身材是不錯,但也不用時時刻刻提醒我吧,這樣做很不人道你知道嗎?”除了孫麗麗的臉之外,洪濤還看見了一大片白花花。這次真不是故意看的,角度就這麽合適,睜開眼就滿眼。
“你不會不看啊!”孫麗麗睡了一覺情緒好多了,又變成了那個愛說愛笑、敢說敢笑的潑辣川妹子。洪濤作勢又把腦袋往前湊了湊,結果孫麗麗非但沒躲,還把胸脯挺了起來。這下沒法再逗了,惹出來真火就不好玩了。
“不看白不看……我先去洗個澡,身上都餿了。您也別閑著,該畫畫該描描,一會兒我請你去吃包子炒肝,然後一起回單位。”洪濤進臥室洗澡去了,孫麗麗連臉都沒洗呢,也沒法化妝,乾脆就把洪濤的被子抱起來去了院子裡。外面天氣不錯,這兩床被子捂了洪濤一宿,需要曬一曬。她還真是個勤快人,眼裡全是活兒,有她在也難怪張媛媛會變成個懶蛋,這都是慣的。
“鈴鈴鈴……鈴鈴鈴……”剛把一床被子放到院子裡的鐵絲上,第二床還抱在懷裡,門鈴又響了。
“誰啊?”孫麗麗看了看屋裡,洪濤剛進去洗澡,估計是出不來了。
“居委會,填選票……”院門外傳來一個女聲。
“他在洗澡呢……要不你們等等?”居委會!這個詞兒讓孫麗麗眉頭皺了皺。在京都混了好幾年,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基層組織,很多事兒沒有他們的協助根本就沒法在這座城市裡生活。既然是這個厲害的組織上門了,那肯定是有正經事兒,孫麗麗也不敢敷衍,抱著被子開了院門。
“洗澡?你是他們家什麽人,也住在這裡?”門外站著兩個胳膊上帶著紅箍的中年女人,還有一個穿著警服的年輕女警察。看到開門的是一個穿著男人襯衫、光著兩條腿的年輕女人,兩位大媽都愣了一下,那名女警察更是眉頭緊鎖。
“我、我是他同事……昨天他發燒了,我來照顧照顧他……”別看孫麗麗平時看見誰都不怕,可是面前這三位都是她的天敵,氣勢立馬就弱了三分,說話都不太利落了。
“同事?你叫什麽名字?在什麽單位工作?”這時女警察向前走了一步,提出了正式詢問。
“我叫江竹意,是這一片的管片民警,這是我的警號。”看到孫麗麗不太想回答自己的問題,女警察挺了挺胸,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職務,然後死死盯著孫麗麗的眼睛。
江竹意!她不是市局到派出所掛名的警察嘛,怎麽又變成管片民警了?按說剛受了獎,理應升職才對,就算不升職也不該降職啊。
管片民警在派出所裡是最苦最累最不容易出彩兒的活兒,整天全是家長裡短的瑣事,又煩人又耗費精力。難道是她得罪了所裡的領導?或者是洪濤和她之間的小貓膩被發現啦? 都不是,來當管片民警是江竹意自己強烈要求的,說起來這也和洪濤有著很大關系。自從上次在地鐵站門口抓到洪濤打架,接著又在派出所裡被洪濤拱出真火,動手打了洪濤之後,江竹意馬上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短板在什麽地方。從學校裡學到的那些東西,到了基層基本都用不上,要想當好一名警察,首先就得從點滴開始學。哪兒才能最快、最全的學到這些基本功呢?江竹意的乾媽給她指了一條明路,管片民警!
江竹意也不是嬌嬌女,管片民警就管片民警,當下就和所領導提出了這個要求。所領導當然也不會攔著她,他們也明白,要想當好一個警察,先從管片民警做起是最正確的選擇,於是江竹意就成了一名管片民警。不過不是正式的,她只能算是個學徒,跟在老民警身邊實習。別小看管片民警這個職務,要是由沒經驗的新人來做,照樣會出事兒,搞不好還是大事兒。
今天江竹意是跟著師傅一起下片兒來做選票普查工作的,五年一次的市人大換屆選舉又要開始了,這個工作是重中之重,需要挨家挨戶的去動員。按照江竹意師傅的意思,她剛來這片兒,對每家每戶的情況還不熟悉,光看戶籍資料是沒用的,正好借著這次機會下來走動走動,進各家各戶去認認人。如果連管片裡誰家有誰都不清楚,這個管片民警當不當也就沒啥意義了。
來洪濤家只是正常走訪,這兩位居委會的大媽就算是她的引路人。原本江竹意也沒打算和洪濤做太多交流,事情都過去一個月了,如果不是因為工作需要,她恐怕再也不會主動來登洪濤家的門。哪怕自己很多次在夢裡夢到這個討厭的家夥,也得告誡自己那個人不是他,而是一個和他長得比較像的人。
可是一看到這個年輕女人穿著這麽隨意的衣服出現在洪濤的院子裡,江竹意就忍不住的生氣。自己認識她,上次親自上門來看洪濤時,就是她和另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在場,而且她還坐在洪濤的腿上,兩個人之間顯得很親昵。
洪濤和別的女人親昵江竹意管不著,也不該管,但卻有一股無名火從心中升起,一想起夢中那個咬自己耳朵和被自己咬耳朵的男人居然被別的女人抱在懷裡,江竹意的理智就開始下降。盡管自己並不喜歡這個男人,卻無法忘卻他。現在這個女人又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她還穿著男人的襯衣、領口開得很大、抱著一床被子站在男人家門口,一副剛剛起床的樣子!
他們住在一起了!這是江竹意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她不是個正經女人!這是江竹意心裡的第二個念頭。他們是非法同居!這是江竹意心裡的第三個念頭。
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未婚同居還是個很敏感的話題。大部分人並不接受這種男女關系狀態,不光不接受,還會把同居在一起的男女看做是不正經的人。一旦被街坊鄰居發現就會被唾棄,趕上思想比較保守的老年人還會向居委會甚至派出所反映。
至於說處理辦法嘛,一般來講是沒啥辦法的,因為這時候未婚同居並不違反刑法。民法那並不是公訴案件,需要有人去起訴,還得是當事人,別人管不著。但是巨大的輿論壓力也會讓大部分本地人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發生,誰樂意去當那個另類呢。當然了,這是指雙方都是未婚的情況,如果一方已婚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不管是否觸犯刑法,居委會和派出所民警對這種情況進行詢問、調查也是很正常,在當時這並不是侵犯個人隱私,而是叫做工作認真負責。啥叫隱私還不是特別重要的問題,也沒什麽人去關注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