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小扇子個頭小也沒練過功夫,門房又是個漢子,眼看就要被推出門檻,小扇子眼望見沈霓裳就如同見了親娘般驚喜叫起來,“沈姑娘,沈姑娘,我家少爺呢?”
門房扭頭看便松了手。
小扇子不服氣地朝他哼了聲,就利箭般射了過來,連珠炮般問:“我家少爺是不是受傷了?傷得重不重?祥哥呢,少爺在裡頭吧?”
“在,都在。”見小扇子身髒兮兮,手裡連個包袱都沒拿,臉倦意夾雜著急的模樣,顯是走得急切什麽都沒顧上,沈霓裳也生出幾分憐惜。
這時,司夫人同妙紅二丫也行了出來。
見小扇子這副形容,司夫人便心明了。
也不多說,司夫人笑道:“二丫帶你去,見了你家少爺也別忘了趕緊去洗洗換身衣裳。”
小扇子急匆匆地隨著二丫去了。
沈霓裳望著兩人的背影。
司夫人挑了下眉毛:“不去看看?”
沈霓裳轉身朝另個方向:“我去尋沈秋蓮。”
司夫人似笑非笑,妙紅湊到司夫人跟前,臉奇怪:“夫人怎麽這樣看小姐?”
司夫人抽出錦帕懶洋洋甩,便款款轉身,隱約間,妙紅只聽得句“死鴨子嘴硬……”。
妙紅摸不著頭腦,見司夫人已經行出段,忙追了上去。
而這頭,小扇子進門,見得穆清趴在床上的慘狀,聲乾嚎便開始哭天搶地地抹眼淚:“我的少爺啊……將軍也太心狠了啊,即便不是親生的也不能把人往死了打吧……以前是爹的時候打現在都不是爹了……還打……”
穆清即便是心情再低落也被小扇子這哭喪般的嚎叫給氣笑了,習慣性地抬腳就想蹬,誰知動便牽動背後傷處,痛得隻“嘶嘶”吸冷氣:“別嚎了,我還沒死呢!”
小扇子忙不迭上前,手忙腳亂地想碰又怕碰痛穆清,隻疊聲焦急:“少爺哪兒痛,哪兒痛?哎呀都傷了少爺你怎還亂動啊?小心些,小心些!”
站在旁的烏歌上前,
將掉落下來的薄被替穆清小心翼翼地蓋好,伺候完了,烏歌又默默無聲地退回到床尾的位置。
小扇子這才注意到烏歌的存在。
他直跟著穆清進出,自然也是知曉也見過烏歌。
可是烏歌怎麽在這兒?
還副貼身婢女的模樣……
小扇子立時生出了種危機感,他才離開少爺多久,這個烏歌什麽意思——替少爺蓋被子,他都蓋了九年了!
這明明是他的活兒!
小扇子頓時鬥雞般警惕地望著烏歌:“你在這兒做甚?”
“沈姑娘答應我過來伺候少主子。”烏歌老老實實道。
伺候?
還少主子?
小扇子毛都快豎起來了,扭頭看向孔祥,孔祥目無表情的點頭。
小扇子臉皺,臉傷心地看向穆清:“少爺,人家才走幾天,少爺就有別人了,少爺不要小扇子了麽?”
“誰不要你了?”穆清無語。
“可是,可是少爺從來不要女的伺候的……”小扇子嘟噥道,“從來都是我給少爺蓋被子,她把活兒都幹了,我還幹啥?日子久,少爺豈不是覺著我沒用,沒準兒就不要我了。”
這是什麽歪理?
穆清翻了個白眼,心事還在,身上也痛,身子也還無力,實在沒力氣教訓這小子:“髒死了,孔祥帶他下去洗洗乾淨再出來!”
孔祥拎著小扇子出去了。
“我都替少爺蓋了九——”臨出門小扇子還忍不住地扭頭向著烏歌念叨自個兒的“資歷”,孔祥把捂住他的嘴,將人提出去了。
小扇子走,世界頓時清淨。
穆清看著空無人的門口,唇邊露出抹笑意,不過隻片刻,笑意就慢慢消失。
將目光收回,視線落在屋中的青磚之上不知名的虛空處,穆清的眼中現出絲寂寥落寞。
“烏歌,同我說說我爹娘的事兒吧。”
不知過了多久,穆清輕聲道。
“少主子想聽什麽?”烏歌問。
“都想聽,你隨便說吧。”穆清輕輕道。
烏歌慢慢地說了起來。
穆清趴在床上,徐徐地閉上了眼睛。
沈霓裳晚膳後過來探望,烏歌出來道,說穆清已經睡下了。
沈霓裳怔了下,點頭離去了。
翌日,沈霓裳直同賽戈朗筆談了整天,知道月上中天才將所有計劃和細節商議完。
第三日,沈霓裳用過早膳過來,穆清卻已經開始在練功了。
沈霓裳站在房門前蹙眉問孔祥:“這麽早就開始練功,傷好了?”
“還沒好,可少爺說是皮肉傷不礙事。”小扇子從孔祥身後擠出來埋怨道,“沈姑娘你說說我家少爺吧!我們說話少爺都不肯聽,背上還沒消腫呢,傷也才收口,練功也不急這時半會兒啊,沈姑娘你說是不——嗚嗚嗚……”
話還沒完,臉已經被面無情緒的孔祥按了回去。
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沈霓裳垂了下眸光:“你們好好伺候,我先走了。”
接下來幾日,沈霓裳皆十分忙碌。
最最棘手的還是人手問題。
尤其是賽戈朗製作機關需要幫手,但宅子裡除開個門房個馬夫就隻個負責笨重粗活的男仆,這幾人顯然不能作為人選。
無奈之下,沈霓裳只能將玉春幾個丫鬟派給賽戈朗暫時幫手。
沈霓裳打算第步先布置這所宅子,其次便是南門宅子,往後步便是各處鋪子及庫房。
好在玉春幾人都練了功夫,多少有些內力在身,靈活度夠不夠另說,力氣還有把的。
賽戈朗雖不大滿意,但也沒十分嫌棄。
穆清也沒閑著。
每日早晚行功不綴,其余時間不是在倒座房門前的偏僻空地裡練刀法,就是個人捧著本小冊子靜靜地坐在無人角落默默翻看。
十日時間中隻第七日,扈嬤嬤同慧欣出靈下葬那日,同司夫人沈霓裳道將兩人的棺槨送上了山,除此之外就再沒出過府,便是在府中,也極少出現在人前。
而出靈那日,因此前事情太過引人矚目,故而也未大張旗鼓,行人寅時末無聲息地出府,城門開就即刻出城。
棺槨下葬之後,穆清執意留下,在山上呆了整整日,直到天色黑才回府。
這路同行,穆清沒有說話,沈霓裳也沒有吭聲。
小扇子終於現了不對,個勁兒地朝玉春使眼色詢問,玉春假裝沒看見。
這十日中,歐陽雄同歐陽澤明也來過幾回。
已經撒出去了,但時半會兒還沒有什麽有用線索,隻查到了白若環表弟,那個死得極不光彩的“於光”的些消息。
但消息只能追溯到十五年前,再往前,就什麽都查不到了。
顯然是有人刻意抹去了。
於光的父母也不在世了,雖有妻室也是在進了將軍府之後娶的,對於光的過去似乎也無所知,沒有什麽有用的消息。
只有條消息十分關鍵。
於光出事的花樓老鴇道,當日於光是同另個男子道去的花樓,但事後,那個男子便不見了。
老鴇已經記不起男子的形容樣貌,只能確定年歲同二丫所言相符。
二丫也跟著歐陽澤明去認了地方,那座花樓正是於光出事的位置。
此人變成了他們目前的最大線索。
可大海撈針談何容易,沈霓裳也有些無奈。
歐陽澤明很是不服氣,也想不通:“還有咱們桃花塢尋不到的人?”
“桃花塢很能耐麽?”歐陽雄瞪他,“你當自個兒能上天入地?十邊族族地,有本事你找個給老子看看!”
“三百年前的事兒了,爹你這不是為難人麽?”歐陽澤明小聲嘟囔,“你自個兒也找不到吧。”
“邊兒去!”
歐陽雄作勢踹人,歐陽澤明飛閃到沈霓裳身後哇哇大叫。
“妹子你看爹又欺負我——”
司夫人同幾個丫鬟抿嘴使勁兒笑。
“義父和哥辛苦了,哥也別急,事情急也急不來。”沈霓裳回頭朝歐陽澤明笑,回轉看向歐陽雄溫和道,“義父也莫急,盡人事,看天意吧。”
“我妹夫——”歐陽澤明才說了三字,歐陽雄就猛瞪過來,趕忙改口,“……我去看看穆清那小子。”
說完,人就竄了出去。
歐陽雄看著司夫人有些不大好意思:“這小兔崽子嘴上也沒個把門正形……”
“無事, 我倒喜歡這孩子天到晚樂呵呵地多好。”司夫人含笑,半分沒生氣模樣。
歐陽雄只是無奈搖。
“義父,我倒有件事想請義父幫忙。”沈霓裳看向歐陽雄。
歐陽雄“哦”了聲點頭:“說說。”
沈霓裳將自個兒的想法說了。
歐陽雄若有所思:“你想尋個江湖門派做護衛?”
“也不僅是護衛,大家相互合作。”沈霓裳朝小翠點了下頭,小翠“蹬蹬”地跑進去,不多時捧了個匣子出來。
沈霓裳從匣子裡取出盒香打開,遞給歐陽雄:“除了酬銀外,我們還可以按期按量提供部分意可香。”
歐陽雄早就對沈霓裳行人做過了解,沈霓裳同不忘居的關系自然逃不過他那雙老眼,雖是不知具體份額,但沈霓裳定然有不小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