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又抓起沈霓裳的手探脈，這一回用的時間有些久，穆清見阿茲的神色，心中頓時不安。

　“阿茲?”穆清遲疑喚了一聲。

　阿茲輕輕蹙了下眉，沒說別的，隻指著斜對面的一個黑黝黝的池子:“霓裳你去那一處藥池。長生也趕緊，別耽誤時辰，藥池子時前後藥效最好，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子時。你們都快些，時辰到了，我會進來尋你們。”

　阿茲說完就快步出去了。

　穆清張了下嘴，還沒等出聲，阿茲的身影已經遠去。

　沈霓裳心中也有些猜到，阿茲恐怕也同羅才一樣把出她脈相有些許毛病，但沈霓裳也不覺是什麽大問題。如果真有什麽大問題，羅才那邊也應該會表現出來。

　沈霓裳沒怎麽放在心上，倒是阿茲說穆清的問題讓引起了她的重視。

　“你趕緊去吧，我也去泡一下。”沈霓裳對穆清柔聲道，目光四下巡視一圈，“能進這藥池恐怕十分難得，我們莫要辜負了他們的一片好意。”

　沈霓裳推了一把穆清，自個兒先進了對面的洞口，背過身開始寬衣。

　穆清玉面立時一紅，趕緊扭轉回頭，低頭赧然笑了下，這才提步朝洞內行去。

　…………

　兩人在藥池泡浴，阿茲走出洞口，猶豫了下，還是朝瓦日寨的方向行去。

　走到瓦日寨門口，羅才孤零零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聽得阿茲的腳步聲，羅才抬起頭:“莫怵兒困了，讓人帶去睡了。”

　阿茲“嗯”了一聲:“你在等族長?”

　雖是輕聲疑問句，但話意卻的肯定。

　羅才低低應了聲。

　羅才的身形十分高大，穆清的個頭在男子中已算高挑，但羅才比穆清還要高小半頭，不過身材未有穆清寬厚有力，顯得要單薄幾分。

　而此際，羅才站在高大的木製門樓前，孤單單的身影大半沒入黑暗中，卻是更顯出幾分寂寥之意。

　阿茲靜靜地望著他。

　羅才被阿茲平靜的目光看出幾分不自然，不大自在的別過首:“你有事就先忙。”

　“你昨日說的話還算數麽?”阿茲忽地輕聲。

　羅才身子一僵！

　阿茲似沒看見羅才這一瞬間的僵硬一般，語聲依然平靜輕輕:“你說要娶我，是真心的麽?”

　羅才默然片刻，在阿茲一霎不霎的目光下，終於抬首:“你原本並不打算答應，對麽?”

　羅才沒有回答，卻這般反問。

　阿茲竟然也點頭了:“嗯，我原本是沒打算答應。”

　“那現在呢?”羅才的眸光顫動一分，緊緊盯著阿茲。

　“你若答應，我便答應。”阿茲淡淡道，視線不躲不閃。

　羅才皺起了眉毛。

　阿茲輕輕瞥他一眼，提步朝內行去，忽地又頓住回頭:“霓裳的脈相有些不對，你可知曉?”

　羅才本還在想著什麽，聽得阿茲此言倒又想起此番回山的另一樁事兒便是想讓老族長為霓裳診察一番，但老族長已經數十年未曾出手，加之今夜這一連番震驚，他此際心情十分複雜難受，也沒顧得上此事。

　“我本打算讓老頭子替她看看，可是如今”羅才語氣雖還平靜，但阿茲也聽出了其中的幾分黯然之意。

　老族長於羅才的意義，阿茲心中自然再清楚不過。

　羅才看似無情淡薄，但對於自個兒看重的人，其實最重情不過，只不過不喜表現讓人知曉罷了。

　“還是可以提下，族長這輩子什麽風浪沒經過，他既然沒瞞著大家夥兒，說明早已看開。你若真心疼族長，還不如好好想想族長最想要的是什麽?我讓她用的是元氣池，呆會兒出來，你再替她把把脈。”阿茲說完便朝內走。

　“那你呢?你想要是什麽，阿茲?”羅才對著她的背影開口，“你願意應下，只是為了讓我坐穩這個族長之位麽?你對我如今是怎麽想的?”

　阿茲的腳步頓了下，沒有回首，口氣依然淡然平靜:“諾查兒，我已經老了。如今對我來說，過去的事情就好似上輩子一樣，偶爾會想一想，但其他的，真的就再沒有了。你若應下，我們的婚事對大局有幫助，我也是岐山人，族長照顧了我幾十年，我同你一般，也願意為他老人家做些事。不過你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阿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木樓後。

　羅才愣愣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方向，心裡隻覺有些堵得慌。

　沒站一會兒，有人出來傳話，讓羅才進去。

　待羅才跟著來人進到瓦日寨的議事廳，裡面所有的人都抬眼朝他看來。

　老族長坐在廳首，族中二十來位長老依次坐在老族長的下首。

　羅才目光掃了一圈，走到廳中站定。

　“想好了麽?”老族長坐在木椅上，雙手搭在拐杖頭，語氣很是平和，還帶著微微笑意。

　長老們的面色已經比早前緩和了不少，眼底也少了許多對羅才的排斥之意。

　羅才雖沒聽見，但也大致猜出了，老族長應是同他們說了不少。

　“想好了。”羅才甕聲甕氣地點了下頭。

　“想好了?那就好。”老族長笑呵呵頷首，“那是打算接還是不接?”

　羅才不吭聲，看了那些長老們一眼。

　“看什麽看，相好了便說。”老族長抬了抬垂下了眉毛，幾分激將，“你幾時也學著扭扭捏捏了?”

　“若是我接的話， 有何條件?”羅才撩起眼皮，看著老族長問得直接。

　他的確是想好了，既然話都到了這份上，他也不必藏著掖著了。

　老族長聞言一笑，將目光投向一側最年長的大長老。

　大長老望著羅才沉聲道:“族長將你這些年的事兒都同我們說了。既然族長願意信你，我們自然也聽族長的。不過我岐山族向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你若要做族長，須得先應下兩條。”

　“說吧。”羅才垂了下眼。

　“這第一，你同阿茲原本有親事，如今你未娶，阿茲也沒嫁人，若是你還肯認這門婚事，那便最好。若是不願意，族裡若是其他合適的，你看得上，我們也可幫你上門提親。”大長老停頓了下，“這第二，歷代族長皆要擔任頭領之職，你這二十年都在山外，族中庶務你也未曾操持，故而你接任之後，須得有三年期限，若在三年內，有超過半數的長老反對，那長老會便會另選族長人選。就這兩條，你可願意?”

　羅才心裡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