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要魂絲,那魂絲從何可得?”羅才蹙眉問。
“魂絲人人皆有,可也不是個個都能用。”遠遠地似有馬蹄聲傳來,司夫人站起挑了下眉毛,快步推門而出。
屋外的妙真已經看清,騎馬飛馳而來是正是丁四,身前似乎還橫著一個麻布袋。
丁四一下馬便提著麻布袋走了過來:“夫人,人帶來了。”
司夫人勾勾唇:“進來吧。”
丁四進了屋中,將麻布袋松開,露出了裡面是年輕婦人。
“大小姐?”妙真吃了一驚。
司夫人朝丁四點了下頭:“煩勞稍等,待會兒再將人回去。”
丁四頷首,退出了門。
有丁四守著,妙真也就沒再出去。
看看地上的沈如彤,又看看床上的沈霓裳,妙真臉上有些驚疑不定,卻也沒發問。
“這女人是誰?”羅才沒見過沈如彤,“她的魂絲能用?”
“她同霓裳乃是姐妹,同為女子且血緣最近。”司夫人垂了垂眸,“妙真扶她坐起。”
妙真默默地將沈如彤扶了起來,司夫人也在對面盤膝而坐。
“夫人……她會死麽?”妙真低低聲。
司夫人沒有睜眼,也沒有回答。
妙真的身體顫了纏,垂下眼去,沒有再出聲。
穆清一直站在床側,聽得妙真的問話,垂落的手微微一頓,下一刻,五指無聲收攏,還是抿緊了唇瓣。
司夫人伸手印上了沈如彤的眉心:“長生把霓裳帶過來。”
穆清將沈霓裳抱了過去。
只見司夫人的手慢慢離開了沈如彤的額頭,分明三人什麽都看不見,卻覺著司夫人的手裡似乎抓著什麽東西一般,而大顆大顆的汗珠也從司夫人的臉上接連不斷的落了下來。
司夫人的臉上蒼白中有一抹奇異的紅色,半空中的手也不住的顫動不休。
忽然間,司夫人的手一頓,臉上露出一抹松懈神情,但隻頓了一瞬,她就將手移向了沈霓裳的眉心處,這一回,時間卻是用了許久。
司夫人臉上的汗珠愈來愈多,那一抹紅潤消失不見,臉色也愈來愈蒼白。
就連一直低著頭的妙真都察覺了不對,抬首起來見得司夫人的面容便露出驚色,卻也不敢出聲影響。
又過了盞茶時間,司夫人將手重新印在了沈如彤的眉心,一放下手,身體便晃了晃,羅才伸手扶了司夫人一把,待司夫人穩住後又再放開。
司夫人穩住身子後,緩緩睜開眼,神情極度難看:“霓裳的魂魄排斥她的魂絲,我送不進去。”
“那怎麽辦?”羅才的臉色也難看,“可還有別的法子?對了,那沈秋蓮不也是霓裳的姐妹——”
“恐怕也不行。”司夫人緩緩站起,幾分疲乏,“讓我先想想,長生送霓裳回床上。”
穆清沒有動作,低頭看了看懷中的沈霓裳,抬眸定定:“夫人,能用我的試試麽?”
司夫人怔了下,卻是搖首:“魂魄有陰陽之分,魂絲同樣分屬陰陽,你是男子,魂絲為陽,不行的。”
穆清眼眶瞬間紅了,不自覺地擁緊懷中人,驀地閉眼,心中隻覺刀絞一般痛!
他沒有再催促司夫人想法子。
因為他清楚,但凡有一分可能,司夫人都不會放棄沈霓裳。
要不然司夫人也不會傳話,讓丁四帶了沈如彤出現。
穆清閉了閉眼,抱起沈霓裳走到床邊,將人輕輕安放下去,拉過被子蓋好,便默默地守著旁邊看著。
羅才已經急得團團轉了:“要不還是帶丫頭回族裡,上回泡了元氣池,脈相便好了,說不定有用。”
元氣池?
司夫人怔了下,
有幾分明白,但也搖首:“除非九個時辰之內能到,否則也來不及。再說,元氣滋養治標不治本,她總不能一直靠這個。”羅才不說話了。
“不過還好你們滋養了她的元氣,否則她恐怕支持不了這麽久。”司夫人回頭看了床上一眼。
“不是說血脈相近便可麽?這女人不是小丫頭的姐妹,怎也不行?”羅才皺眉,“莫非要同父同母?可小丫頭是騾子啊……咱們上哪兒找去?”
羅才低聲嘀咕,司夫人卻是神情微微一頓,繼而便是眸光倏地一亮!
羅才卻絲毫沒有覺察,待嘀咕完,沒聽見司夫人的聲音,抬首看去,司夫人正轉身看著床上的沈霓裳,神色似有些怔怔地。
“丁四。”司夫人忽地喚了聲。
丁四應聲而入。
司夫人朝地上的沈如彤指了下:“送她回去。”
丁四將人裝回麻袋,提著走了。
羅才同妙真都望著司夫人,司夫人朝床前緩步行去:“妙真出去守著。”
司夫人沒有回頭,隻吩咐了一句。
妙真掩門而出。
司夫人在床前駐足,語氣輕柔地喚了一聲:“長生。”
穆清幾分呆怔地慢慢轉過頭,失魂落魄的一張俊容上,一雙桃花眼已是通紅,卻也竭力忍住,沒有流出眼淚。
“到床上去,扶霓裳坐起來。”司夫人朝穆清微微一笑。
穆清此際已是三魂不在了兩魂半,司夫人怎麽說,他也不多問,隻照著做就行。
穆清抱著沈霓裳坐在床上。
司夫人也上床,盤膝同沈霓裳相對而坐。
羅才愣了下,也走到床前。
司夫人看了他們二人一眼,語聲沉沉:“等下無論如何都莫要打斷我,若是打斷,不僅救不了霓裳,也會害了我。”
羅才覺著有些怪異,但還是點了下頭。
司夫人又看向穆清,觸及司夫人的目光,穆清也強迫自個兒收斂心神,輕輕頷首。
司夫人笑了笑,輕輕地閉上了眼。
可是下一刻,司夫人的動作卻讓對面的穆清陡然間睜大了眼,露出驚容!
司夫人將手貼在了自己的眉心,再下一刻,司夫人身體劇烈晃動幾下,貼在眉心的手慢慢地五指收緊,似乎是拉著什麽東西一般離開了額頭……
隨著動作,司夫人的身體搖晃得愈發厲害,臉色雪白一片,汗如雨下,本是嫣紅的唇瓣也失去血色,幾乎同臉頰一般白!
司夫人的動作同早前對沈如彤所做的一模一樣,只是更艱難,也多了痛苦。
若說一開始還不確定的話,此刻,已經毫無疑問。
穆清不置信睜大眼:“夫——”
頭一個字還沒出聲,羅才已經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