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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嫁》第159章“舅甥”初見
此番他到王都也是有備而來,不忘居眼下能動用的流動資金都帶來了,但按這個價格,加上剛剛又預定了十萬兩的原料,銀子就有些不湊手了。

 沈霓裳對帳目爛熟於心,一看張少寒的神情就知他在顧慮什麽,她笑了笑:“無妨,缺口不大,我這裡拿兩萬五千兩出來就是。”

 她眼下也沒有多少花錢的地方,原本玉春手裡有五千來兩,前幾日分紅三萬五千兩,就算拿出兩萬五千兩,剩下一萬五也足夠日後自立門戶的開銷。

 張少寒多少有些愧色,他方才也在遲疑,可他收攏了張家原本的生意,張家的生意雖說是他祖父起的頭,但經過了兩代已經不僅僅是他一家,幾十年下來族親姻親皆有參股,雖說話語權還在父親手裡,卻不代表就沒反對的聲音。

 即便是親友,有些時候也不過利字當頭。

 最後還是張父做主讓利出去才讓挑刺的人閉了嘴,商議談判到最後,他這兩成五的股份裡,真正屬於自家的只有一成五。

 不忘居前景可觀,他也很有信心,但畢竟才剛剛起步,這一成五就算全拿出來,也不夠此番的缺口,可若是要讓其他人將裝進去的銀子再掏出來,或者是動用家中原本的銀子,於他而言,也是有些為難。

 以凌飛商子路同穆清這樣的身份才各兩成的股份,且其中凌飛同商子路還是兩人一道佔兩成,他一人就得了兩成五的股份,心中多少也有些愧受。

 “別想太多。”沈霓裳多少看出他的想法,沒說太多,隻這般噙笑安撫他。

 往回的相處中,她就已經看出張少寒有些不安,他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對於階級和身份,有著與生俱來的觀念和戒備。

 所以在每回的相處中,除了必須要他開口的時候,他從不多言一字。

 她都看在眼裡。

 還是經過了上回司夫人的壽辰和這幾日同路的相處,張少寒才慢慢放開了些。

 但在沈霓裳眼裡,張少寒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品行也上佳,既然大家一起共事,又不是只打三五月的交道,要長久相處,關系當然是越融洽越好。

 會了茶錢,三人坐上馬車又去朱雀街的如意銀樓外轉了一圈,沈霓裳越看越滿意,同張少寒笑著對視一眼,才打道回府。

 回程的路上,兩人心情不錯,閑聊開來。

 沈霓裳好奇問:“那戚家五少爺看上的人是哪家的?做什麽要花這許多銀子?”

 戚家不是小門戶,戚五少爺就算是二房側室所出,應該也不會太缺銀子,竟然要偷偷賣母親的嫁妝鋪子來討好心上人,這心上人也不知是什麽來頭?

 四萬多兩銀子,就算討好的是公主,也拿得出手了。

 張少寒一聽就笑了,這位的名頭說來還真算得上熟人了,他笑著低低說了一個名字。

 “竟然是她!”沈霓裳驚訝了一瞬,頓時失笑,真有些想不到,抿唇笑了笑後搖首,未有繼續評論下去。

 張少寒面帶笑意:“這位在王都貴女中算是一等一的名頭,聽說後頭追捧的人不少,不過似戚五少爺這般的還真是少見。這回據說是這位郡主十六歲成年生辰,所以才這般大手筆。”

 可不少見?

 都快傾家蕩產搏紅顏一笑了。

 沈霓裳笑了笑後,忽地想到:“那這家和風樓同這位還玉郡主說來也算是有親了。”

 “論起來也算,不過只是一個侍妾,眼下不過是因有孕才高看幾分,”張少寒道,“又不是正經姻親,只怕未必能入這位郡主的眼。當然若是這胎真的生下來,那自然不同,想來一個側室的身份應是能給趙家的。”

 沈霓裳點點頭,思及早前王姓男子同張少寒八卦的內容也不禁疑惑:“這米家嫡支的兩位少爺年紀應當不小了吧?”

 張少寒想了下,他幾年前來王都時,米家大爺似乎剛剛年過而立:“米家的事兒我原先在王都也聽過些,米家家主大器晚成,二十八歲才突破心法六層成婚,膝下兩子一女皆是原配所出,不過都生得晚,長女出生時,米家家主已經快四十了。後來長女嫁入簡王府,便是這位還玉郡主的母親,簡王府眼下的世子妃。米家大少爺如今算來應是三十四左右,二少爺要小五六歲,眼下也差不多近而立了。”

 這樣年紀都沒孩子,說來還真是少見,沈霓裳不覺聯想起十裡鋪米家,十裡鋪米家的兩位少爺論起來同王都米家這兩位嫡出少爺算是同出一脈的嫡親堂叔侄。

 十裡鋪米家兩位少爺成婚多年也隻大少爺膝下一個兒子,那位二少奶奶就她知道的就已經滑了三胎,而王都這兩位堂叔妻妾不少,懷了得也不少,偏偏生下來的一個都沒,真是有夠稀奇的。

 這米家也不知是血脈有問題還是風水有問題。

 也難怪和風樓這般喜氣洋洋,米家大爺納妾無數,之所以看上這趙家小姐,只怕也是想著趙家夫人一連生了九個兒子,不過這趙家小姐也算爭氣,米家兩位少爺加起來幾十房妻妾,懷過胎的不在少數,但都沒超過三個月,隻這位趙家小姐如今懷到了六個月,聽說已經摸出來是個兒子,胎過六月已經足夠穩,沒有意外情況的的話,一旦生下來,那九成九就是米家未來的繼承人。

 沈霓裳心底隱隱有些失笑,還真有些湊巧,來王都的第一日,隨意挑一家茶樓竟然也同米家搭上了關系。

 不過不管米家是風水不好還是血脈有問題,說來同她也無乾,隻略略想了奇怪了下後,她就將米家的事丟開,同張少寒閑聊起了穆清同凌飛兩人入宮後的情形以及太后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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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同凌飛二人此時正在禦書房中。

 大瀝隆武帝李長治本是太后養子,出生後就被簡太后抱養膝下,次年,簡太后就有孕而後生下長公主李茹香。九年後,簡太后生下嫡子,也就是先太子。先太子十歲時墮馬而亡,三個月後,十八歲歲的隆武帝被立為太子,二十三歲先帝駕崩偶在太后的扶持下即位登基,迄今為止已經十五載。

 十五年來,在隆武帝治下,雖未有什麽可載史冊的大功,但這十來年,朝野上下海不揚波,也算得上政通人和,於民間,也稱得上是物阜民康,百姓安居。

 時年三十八歲的隆武帝面容儒雅,身形也保持得極好,一雙好看且極具親和力的桃花眼,除開眼角的幾道有些明晰的細紋外,也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一枚。

 望著和顏悅色的隆武帝,穆清隻覺心生儒慕。

 他同凌飛來的時候,隆武帝正在同幾位重臣議事,他們二人在偏殿等了快一個時辰才見到隆武帝。

 一見隆武帝那同他七八分相似的桃花眼,穆清心裡就覺得很是親切,而隆武帝待他也極為和氣,即便是隔了一層血緣,舅甥二人也並未因為十七年從未相見的緣故而生分隔閡。

 坐下來這小半個時辰,兩人聊了許多家常閑話,提到長公主的病情時,隆武帝流露歎息:“……皇妹出嫁前同朕也極為親近,她性子好,生性也活波,宮裡宮外沒有不喜歡的。出嫁前還同朕說,讓朕和皇弟日後去雲州看她。沒想到世事易變,不過幾年的功夫,皇弟……連她也……”

 穆清面露黯然強笑道:“娘也是掛念舅舅的。我記得我三歲那年,娘那時病情不重,還同我說過原先在宮裡的事兒。說她喜歡看星星,不肯在屋裡睡要在露天睡,舅舅就捉了許多螢火蟲放在帳子裡哄她睡覺。”

 “她連這也同你說了。”隆武帝呵呵笑起來,神情愉悅地追憶道,“我記得那時她才六歲。你這個娘啊,生來就同旁的公主不同,得了好看的衣裳首飾不見她多歡喜,打小就喜歡那些花兒草兒還有那些什麽星星月亮的,若是摘了花給她,她反倒不喜歡,說花就得在土裡長著才好看。後來大一些,整日跟著伺候花木的宮人後頭學種花,弄得一身的土,母后罰了好幾回,最後還是拗不過她。”

 穆清也笑:“娘就喜歡種花,父親書房外那一片胡姬花全是娘親手種的。”

 隆武帝頷頷首,似是想到了什麽,看著穆清問:“你爹如今可好?”

 穆清幾不可見的頓了下:“……挺好的。”

 “聽說——上回你爹對你行了家法,”隆武帝看了眼旁邊的凌飛,對著穆清笑看,“……下手不輕吧?”

 “不怪爹……是我自個兒不爭氣。”穆清垂著眼小聲道。

 “你寫的信朕看過了。”隆武帝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言,“這回到王都,可有些打算?”

 穆清看了凌飛一眼,在凌飛的暗示眼色下,他摸了摸鼻子,鼓起勇氣道:“也沒太多打算,不過若是舅舅有差遣,我也想跟著學做些事。”

 隆武帝抬抬眉梢,看向一旁的凌飛,凌飛眼觀鼻鼻觀心,坐得十分端正,隆武帝輕輕笑起來。

 穆清被隆武帝笑得耳根有些發燒,一咬牙,他望著著隆武帝道:“我知道自個兒沒做過什麽正事,眼下只怕也幫不了舅舅什麽大忙。可我是真心想學,還請舅舅給我這個機會。”

 穆清看著隆武帝,神情堅定而認真。

 隆武帝深深看他一眼,起身沉吟踱步,片刻後,他轉身看著穆清:“你有這份志向,朕心裡也高興,不過家事不同國事。你要幫朕做事,那就是國事,而不是家事。朕說的這話,你可明白?”

 “舅舅,長生明白的。”穆清認真點頭,看了凌飛一眼,“這回出來,子洵也同我說了許多,我自個兒也想了一些。”

 隆武帝“哦”了一聲,似乎生了興致:“自個兒也想了一些,說來聽聽?”

 “眼下天下雖是七分,但東都、潯陽、渭國、巴國分列東、西南、西北、東北四處邊角,東都巴國皆是彈丸之國,渭國和潯陽兩國疆域雖勝於東都、巴國,但西北偏荒漠,東北酷寒,皆有不足,三百年來,四國皆依存於蒼國茂國同我大瀝三國。故而這三百年來,真正執掌牛耳者其實只有大瀝、蒼、茂三國。渭國缺糧缺鐵缺絲,潯陽缺鐵缺鹽缺絲。巴國位於西南,境內多崇山峻嶺,道路險阻,往外交通不易,故而大多自給自足。四國中,東都位於中江之尾,同潯陽隔海相望——”

 穆清一面說一面看著隆武帝的面色,慢慢地少了幾分膽怯,語氣愈發通暢,“比起其他三國,東都算是出產富饒,尤其是鹽業織造最為興旺,東都同我大瀝和蒼國皆有接壤,大瀝出產豐富,同東都商貿往來不多,但同蒼國之間歷年來在鹽絲兩項上卻是交易不小。蒼國從東都購入鹽絲,轉手再高價賣給潯陽,兩者應該皆心有不甘,但一則蒼國勢大,二則海路遙遠,以眼下的船力無力直航,走海路風險大且消耗也不小,加上忌諱蒼國暗中出手,所以才保持如今這般態勢……”

 隆武帝頷首挑眉笑笑:“看朕作甚,繼續說,唔,說說蒼茂兩國,對了,我大瀝如何也都說說。”

 “這……”穆清面露躊躇。

 “怎了?不敢說?”隆武帝笑。

 穆清確有些不敢說。

 他原先從未關注過這些,即便偶有入耳,也是轉頭就忘,從不深思。但自從那日沈霓裳去別院同他聊過後,他才發現自己過去過得實在懵懂,身為士族大家子弟,練武不成不說,連對於這些家國大事,朝政民生竟然從未用過半點心思,也難怪穆東恆寧可將白遠之帶身邊都不願帶他。

 來王都之前,他自己搜集了些信息,也向凌飛商子路張少寒三人分別虛心請教,三人中,凌飛自不用說,對天下局勢打小耳濡目染,商子路則對各*備軍力如數家珍。而張少寒於商貿方面也有獨到見地,方才他所提及的各國出產貿易,大部分的信息皆來源於同張少寒的交流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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