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齊齊側目相望。
“怎麽說?”穆清怔愣下,問道。
“米家在王都是一等一的大族,傳世數百年到如今確實興旺,嫡系旁支加起來族人逾萬。不過比起其他世家來,這幾代的嫡支,在子嗣上確實略有不如。但這同血統並無多少乾系,而是因為這幾代的米家嫡支在武道之上皆算大器晚成。米家有條同別家不同的祖例。凡繼任米家家主者必須是在三十歲前突破心法六層者方才有資格。也就是說,就算是身份最高的正房嫡子若未達成這個條件,也不能繼承家主之位。而米家自往前四代,也就是米君行的父親,當年是在三十歲生辰前一個月才突破六層,隻毫厘之差就錯過家主之位。”凌飛看著幾人。
“……而現任家主米君行也是在二十八歲突破六層之後才成的親,據說當時米家的老家主其實更屬意另一個側室所出的兒子,只因那個兒子突破六層比米君行早兩年。那時米家老家主應該是已經意識到了嫡系在武道天賦上的血統有所退化,但米君行也算運氣好,最後還是得了這家主之位。也許也因其父的這份偏心,米君行雖也有側室姬妾,但在成親十年也無所出的情形下,也沒讓側室姬妾生下一個兒女。最後在三十八歲那年,正室才懷上第一次身孕,次年生下一個女兒,也就是如今的簡王府世子妃米萱芝……”
“……而生下米氏後,其正室又兩三年未孕,直到第四年才又有身孕,生下長子米自維,再過四年,生下次子米自勉。也正是因為如此,外間有了米家嫡支血統子嗣艱難晚到之說。而今米家米自維米自勉二人膝下空虛,外間也並無多少懷疑。”
凌飛頓住笑笑,賣了個關子。
“那你是怎麽看出的?”穆清微微皺眉:“既然米君行三十八歲才得長女,如今米家大爺不過才三十四,以後也未必就沒有子嗣,你說米家得罪了人,是說有人對米家的子嗣下手?何以見得?”
張少寒也有些不解,凌飛說的這些中,好像分析不出什麽疑點。
“米君行之父三十歲成親,三十三歲得嫡長子米君行,而後,後院妻妾一共有孕人次八人次,最後生下三子三女,其中正室就生下了嫡長子在內的兩子一女。而米君行雖得子更晚,但後院妻妾當中只有三人次有孕,所不同的不過是米君行後院這三人次皆是正室所懷,次數算起來總數雖少於其父,卻是無一有問題。最後都順利生產。而如今這第三代卻很有些奇怪,米自維米自勉這兩兄弟後院姬妾數十人,迄今為止,有孕人次加起來一共十一人次,除開眼下米自維的侍妾趙氏剛剛孕滿七月,其他十人次無一能胎過三月。而這趙氏已經數日下紅不止,胎心漸弱,看樣子十有*是保不住的……”凌飛挑眉,“看出蹊蹺沒?”
三人相視一眼,若有所思點頭。
若是沒將情況攤開來比較還不覺得,這一拿出來,問題也就顯現出來了。
米家嫡系前兩代或許血統上有些問題,相對別家而言,子嗣來得要晚。但只要有孕之後,順利生產的比例卻很高,也就是除了子嗣較晚這一點,其他應該是沒問題。
米君行三十八歲,其正室才第一次有孕,米君行二十八歲成親,其正室的年紀就算小十歲,也是十八歲。這樣算下來,二十八歲懷長女米萱芝,三十二歲懷長子米自維,生下次子米自勉時,已經是三十七歲高齡。
如果從這點上來比較的話,米家的血統在子嗣上雖晚卻還真算不上弱,真要說起來,還比許多人家都強。
這樣一比較,那米自維米自勉二人的後院子嗣情況就顯得極為詭異了。
“不僅是王都這邊。”凌飛輕輕抬了抬眉梢,“米君行還有一嫡出的兄弟,說來還算是咱們的熟人。”
“十裡鋪?”沈霓裳接口。
“不錯。”凌飛頷首,意味悠長,“十裡鋪米家是四十七前從王都遷去的。其第一代家主米君竹就是米君行一母同胞的親弟。但年米君行繼任家主之位後,這位米家嫡次子為了娶恩師之女不惜出族,最後去了十裡鋪落戶。雖是順利成了親,但命也不大好。成親第二年,其妻難產而亡,隻留下一個獨子米自端。米君竹也未續娶,二十年前,其獨子忽然暴病而亡,沒隔幾日,米君竹也跟著死了……”
“這父子二人具體怎麽死的,倒是沒查出來,不過卻查出,米君竹死前撤掉了府中所有防衛,獨自在房中呆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召了九歲的長孫米厚邦進房,過了三日就傳出了米君竹的死訊。就此,十裡鋪米家只剩下米君竹的兒媳婦和兩個不滿十歲的小少爺。沒兩年,米君竹的兒媳婦得病也死了。十裡鋪米家就只剩一個十一歲的大少爺米厚邦和七歲的小少爺米厚彥……”
“米厚邦如今只有一子,”沈霓裳看著凌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去道,“米厚彥成親五年,米家二少奶奶有孕三次皆沒過三月。”
凌飛淡淡噙笑看向三人:“米家嫡支這一代共四個男丁,後院有孕共計十五人次,順利生下來的只有一個!”
穆清同張少寒面面相覷,心裡皆冒起一股寒氣。
凌飛說完,自顧自的夾菜吃。
“可是米家並非等閑之輩,何況還是王都和十裡鋪兩處同時下手——”張少寒震驚道,“照你方才所言,這人第一次動手興許就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一直到現在——何人有這樣大的本事?米君竹就算弱些,但要在米君行的眼皮下動手……”
張少寒沒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這件事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之處。
凌飛將口中的菜慢條斯理的吃下:“所以我才說米家惹了一個了不得的仇家。”
聽到這裡,穆清也聽明白了,對米家的事他也自然有好奇,但也正因為聽明白了這其中的問題,他更擔心凌飛。
“你還打算查下去?”穆清問凌飛。
凌飛挑挑眉,沒說話,意思卻很明了。
“插手別家*是大忌。”張少寒隻說了這一句。
凌飛默不作聲。
他如何不知曉這一點。
可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拒絕。
簡蕙心擺明是為難他。
但他不想要這門親事,就只能依靠簡蕙心。
“其實可以換一種方式。”沈霓裳忽地出聲道。
凌飛驀地望去:“換一種方式?”
沈霓裳頷首:“若是繼續查下去,無論你手下的人動作多麽隱晦,肯定會有驚動的。方才你說的這些,米君行只會比你更清楚。你能想到的線索和疑點,他肯定也早就想到,且動手查過。如今米家後院仍有問題,說明這動手之人肯定還躲在暗處。米君行也不會放棄,所以你一旦插手過深,米君行定然會知曉。而米家如今在外間也只有子嗣艱難的傳言傳出而並無其他。說明米君行並不想讓人知曉米家有這樣一個仇人在。以你的身份家世,一旦觸到米君行的忌諱之處,此事可大可小。所以,不要再查,至少先停手,換一個方式,與其要過程,還不如要結果。”
“要過程不如要結果?”穆清眸光一亮,“霓裳你有辦法抓住這人?”
凌飛顯然也是如是想,穆清問出之後,他沒做聲,隻直直望向沈霓裳等待下文。
“從凌飛說的情況看,這幕後之人無非就是想斷絕米家的子嗣。從王都米家和十裡鋪米家分別來看,此人顯然對王都米家懷有更大的恨意。至少米厚邦還留下了一個兒子。”沈霓裳看著三人,“摸清了他的目的和心態就可對症下藥。”
“對症下藥?”凌飛蹙眉想了想,還是沒明白。
“那趙氏如今不是已經懷滿七個月了麽?”沈霓裳看著三人若有深意地笑了笑。
“可這一胎……”凌飛驀地頓住。
下一瞬,他的眼神猛地驚亮,同眼神同樣亮起的穆清張少寒互望,皆露出心領神會的笑意,張少寒笑而不語,穆清則看著凌飛,兩人異口同聲:“……請君入甕!”
見三個聰明人都懂了,沈霓裳笑笑,拿起碗筷繼續吃飯。
“太好了。”穆清驚喜道,“子洵,你將這個法子交給郡主,她定不能再為難你。”
凌飛心情倏地輕松,這個法子雖說同簡蕙心的條件不同,但她只要不蠢,應是會應下的。
方才顧著說話,大家都沒吃多少。
如今氣氛一好,胃口也就來了。
凌飛讓人又加了幾個菜上來,最後也都吃完了,連凌飛自己都吃了三碗米飯。
吃完晚膳,四人在堂屋又喝了一道茶,沈霓裳問了些論武會的情形。
凌飛將規則等各方面的情況都細細說了一遍。
“抽簽兩兩對決,勝者對勝者,一直到最後,”沈霓裳若有思量,“就是說一場也不能輸。”
凌飛點頭:“從心法三層到五層,每一層皆是如此。到最後隻決出前四,余者不排名,也無獎賞。”
“霓裳不用擔——”
穆清的話還沒完,沈霓裳就站起身打斷他:“走吧,去我那邊。”
穆清愣了下,沈霓裳已經當先走出去,剩下的三人有些莫名的看那樣,都跟著過去了。
進到流觴院,三個丫鬟正在院中對練,玉春持鞭,二丫持劍,小翠則拿了對月牙鉤,見穆清三人進來,三個丫鬟停下。。
沈霓裳指著穆清同玉春三人道:“你們三個同穆少爺打,記住——許贏不許輸。”
站在院中還沒走到跟前的穆清聞言呆了呆,玉春小翠二丫三人相互望了下,分開成扇形朝穆清圍了過來。
“穆少爺不用兵器?”玉春問。
“不用,先這樣打。”沈霓裳先開口。
聽得沈霓裳這樣一說,玉春點點頭,遂身形一動,身子躍起就一鞭子朝穆清橫掃了過來,穆清還沒回過神,但身體已經本能做出反應,朝旁邊一閃,誰知剛躲過玉春的鞭子,頭還沒轉過去,二丫的劍尖衝著面門來了!
“來得好!”
穆清不驚反喜,喝彩的同時,身子一矮,二丫的劍就落了空,這時穆清眼角余光已經看到了身後小翠的月牙鉤,他撐地一個掃堂腿,將右側的二丫迫得只能朝後跳,正好擋住了,刻意躲在二丫身側,本欲藉此掩飾身形想奇襲竟功的小翠前進的位置,計劃被窺破,小翠隻好放棄偷襲的打算,步法再一換,晃身繞向左側,同玉春二丫兩人形成三角形,將穆清圍在中間。
見此情狀,穆清眼中露出一抹興味笑意,小翠被穆清看得心中一虛,三人中她內力最弱, 隻以為穆清要朝她這方下手,心中一緊,小翠趕緊全神戒備,誰知穆清身子隻朝前做了一個假動作,小翠嚇得朝後一退,離得最遠的玉春見狀,立時衝上前一鞭子朝穆清脖子上纏去,玉春這一招本是圍魏救趙之舉,但沒想到的卻是正中了穆清下懷,穆清右手早有準備,覷準了玉春鞭子來的方向,手一抬,就抓住了鞭梢。
鞭子一被穆清抓住,玉春就心生不妙,但三人合擊當中,她這個負責遠攻的一旦被破,那這合擊之術的威脅就大大減小,玉春也反應過,立時就運起內力想搶回鞭子,但她心法隻得二層,內力遠遠不如穆清,才剛使上勁兒就感到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將她拉扯了過去,隻一個眨眼間,人就不由自主地朝前衝了兩步,而穆清不待她到跟前,拎著鞭梢身子“哧溜溜”地一轉,玉春就被自己的鞭子給捆了兩圈,而同時,二丫的劍尖也迎上了穆清剛好停下的身形。
穆清停下的一瞬間,二丫的劍尖正正抵在了穆清的腰側!
遲了一步的小翠提著一雙月牙鉤頓在了離三人半步遠的位置。
看了看眼前的場景,小翠眨巴了下眼,轉頭看沈霓裳,眼神詢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