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不能娶她也不會娶他人,甚至我這條命也能給她。【最新章節閱讀】”穆清驀地抬首,眸光卻是從未有過的深沉,“我心悅她,你也心悅她。我可以為了她什麽都不要,可你不能。”
凌飛倏地怔住。
穆清說完也不多言,直接轉身縱身而去。
直接推進,速度變快了不少,一日之後,四人終於進到了內山最深處。
蒼木衝天而起,枝葉遮雲蔽日,地面覆滿植被,此際正當入盛夏,草木分外蔥鬱,觸目所及,一片綠意,氣溫也低了不少。
路極為難行,沈霓裳怕穆清太過費力,中途想讓孔祥替換,穆清卻怎麽都不肯放下她。
夏日衣衫單薄,沒有背沈霓裳之前,穆清還沒多想,直到那一刻馨香馥軟曲線玲瓏靠近,肌膚相貼的那一瞬間,他先是呆愣,而後反應過來,心裡便是磨牙懊悔之極!後來還暗暗瞪了孔祥好幾眼,讓孔祥一臉懵然,全然不知自個兒。
沈霓裳摸了下樹乾上的溫度,又彎腰抓了一把泥土於指尖搓了搓嗅聞片刻,滿意地直起身體:“就在這裡了。”
這裡的土質濕度氣溫都合宜,若是有奇楠,就應該在這個海拔范圍內。
“就在這裡?”穆清四下梭巡。
“不是說在這裡。”沈霓裳笑道,抬手指了幾個方向:“跟此處氣候高度差不多的范圍都有可能,但能不能尋到就要看運氣了。”
“姑姑,海拔是何意?”穆清問。
自從沈霓裳定了規矩,連凌飛也改了稱謂,雖說凌飛是盡量少說話少問沈霓裳問題,但穆清這幾日下來,喊得卻是順溜了。
只是那語氣每回都輕柔溫醇,倒同他那二十來歲穩重肅穆的長相有些不符。
“就是以海的高度來衡量地勢的高度。”沈霓裳言簡意賅,“將海面的高度定為起準線,地面和山的高度高出多少便是海拔。山的海波高度越高,氣溫會隨之降低,其他數據也會隨之改變,生長的草木種類也有變化。”
在外圍戒備的孔祥回頭看了一眼。
“先沿著這一帶走吧。”沈霓裳撥開草叢朝左側走,“今日就搜這方圓五裡。”
三人對望了下,遂一起跟上。
一刻鍾後,沈霓裳驀地頓下腳步,三人跟著停下,沈霓裳深深吸了口氣,轉了個方向:“這邊走。”
穆清也仔細地嗅聞了下,空氣中有淡淡的草木清新,似乎也有些若有若無混雜而成的幽香,同別處並無不同。
“走吧。”凌飛懶懶瞟穆清一眼,快步跟上。
前方沈霓裳已經停在了一處灌木前,凌飛望了望,疑惑問:“這裡並無沉香樹?”
沈霓裳蹲下用手扒開泥土,幾隻蟲蟻飛快爬出,四散而逃,再聞了下,沈霓裳順著蟲蟻爬出的位置,取出一把小木鏟朝下挖。
穆清孔祥也圍攏過來。
片刻之後,一陣悠遠動人的花草之香沁入三人鼻端,比空氣中原本的花草之香不知濃烈了多少倍。
三人都是見識過奇楠的,此際一聞到這股幾分熟悉的香味,且此際還未完全挖出,就這香味悠遠濃鬱的程度而言,比他們曾經見識過最好的奇楠香味還要勝上三分。
顯然土中所藏香楠品質非同一般!
三人皆不由幾分喜悅緊張地看著沈霓裳動作。
沈霓裳慢慢地周遭的泥土清理掉,露出了裡面枯萎的樹根部分,深褐色的樹根大部分已經朽爛,同泥土混為一體,唯獨中間巴掌大一部分色澤白黃,上面布滿了黃褐色香脂襯線,質地軟中帶硬,幾分軟黏。
“尾端蜜露凝結,初香悠遠如花草,本香甜涼濃鬱,尾香帶荷韻……應是糖結而成。”沈霓裳拿在手中分辨後,不無惋惜地歎了口氣,“最上等的白楠,可惜。”
白楠的珍貴僅次於黑楠,這塊白楠不但份量不小,且品質也極為上乘,但可惜仍不是他們最想要的黑楠。
凌飛將白楠拿在手中觀賞,口中道:“已經不錯了,我以前見過的都沒這麽好。這一塊起碼有一星半重,賣十萬兩都有價無市。”
最近幾屆論武會也隻今年由皇室拿出了一塊半星重的白楠,凌飛讓人帶給凌陽之前也看過,品質比這一塊差了不止兩三成,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即便是在凌家的內庫私藏中,也未必能有這樣等級的白楠。
穆清接過欣賞了一番後拿給孔祥收起,進山才四日便有這般收獲,穆清心情極是喜悅:“不著急,咱們慢慢找。”
但接下來的一日半,四人卻是一無所獲。
這日夜裡,四人圍坐火堆旁,沈霓裳一直沒說話,似乎在思忖著什麽。
穆清身體移過去低聲問:“怎麽了?”
沈霓裳若有所思道:“你們不覺著有些奇怪麽?這兩日咱們只找到了一顆沉香樹。”
“怎麽說?”凌飛沒明白。
“無論沉香還是香楠皆是沉香樹木質所化,咱們早前剛進內圍的時候,沉香樹並不罕見。”沈霓裳緩聲道,“香楠分生結、糖結、虎皮結、蘭花結,除生結外,余者皆有可能樹木枯萎而埋於地底,故而難尋。香楠難尋是正常情況,可此處氣候極適宜沉香樹生長,按理,此處的沉香樹應比外圍更多才對。”
三人回想了下,還真是這般。
他們從外面一路走來,早前路上確實發現不少沉香樹,雖未結香也無楠,但數量卻是不少。反而自從昨日早上尋到那塊白楠後就好似把好運都用光了,非但沒尋到一絲奇楠或是沉香的蹤跡,這一日半下來,還真隻尋到了一棵沉香樹。
沈霓裳似乎對沉香樹習性極為熟稔,她既然說得這般肯定,那這種情況顯然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不過三人對此全無了解,一時間除了奇怪,也說不出任何猜測。
“那如今怎麽辦?”凌飛問
“先莫管,再看看吧。”沈霓裳看著三人道。
孔祥倏地起身,朝一處方向望去,神情警惕低聲:“有人來了。”
離得近了,能聽出來人有意放重了步子,從腳步聲分辨,應該不止一人。
穆清凌飛連著沈霓裳皆站了起來。
來者共有三人,一個四十來歲的方臉中年男子,男子著赭色緞地缺胯袍,暗紅的赭色在火光下微微折S光澤,看模樣應是個領頭的。
其身後跟著兩個三十來歲模樣的男子,一個身帶佩刀,身材高瘦幹練,同領頭的方臉男子幾分相似,還有一個穿白色長衫的男子,三十出頭的長相,樣貌平和也不打眼,舉手投足間一派斯文,倒惹得沈霓裳幾人多看了兩眼。
此人走路的架勢似乎不像會功夫,應該也是尋楠師。
能進得這十萬大山深處的,會武藝的不一定不是尋楠師,但不會武藝的一定是尋楠師。
且一定還是深諳此道的尋楠師。
三人也頗懂禮數,在離火堆還有十來步遠的地方停下,當頭的方臉男子笑呵呵朝幾人拱了拱手:“打攪諸位了。我等原本打算在旁邊宿營,見得諸位這裡亮了營火,出門在外相逢即有緣,便過來向諸位借了地兒,不知諸位可介意?”
方臉男子目光梭巡一圈,最後落在了沈霓裳臉上。
沈霓裳略略頷首,做了個請勢:“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不介意,諸位請坐。”
孔祥走到一邊加了些木材進火堆,將火燒旺了些,然後退在沈霓裳身後的樹下站著。
沈霓裳三人也挪後了些,將位置空出來。
方臉男子坐了下來,佩刀男子同那白衣尋楠師也分坐下來。
“鄙姓周,這是鄙人小弟,諸位喚一聲周大周二便可,”方臉男子也就是那周大笑呵呵介紹了自己兩兄弟後,又指著那白衣尋楠師,“這是鄙店的尋楠師王先生。”
沈霓裳也笑笑:“我姓楊,這是我的兩個侄子,楊志楊勇——那位是此番護送我們姑侄三人前來的孔師傅。”
“楊姑娘是尋楠師?”那位王先生忽地開口。
沈霓裳點點頭:“手藝粗淺,不值一提。”
王先生溫和笑笑,不說話了。
周大向著火堆搓了搓手:“沒想到晚上還真有些冷,也不能一直運功驅寒,有個火堆還是方便多了。諸位可要飲酒,鄙人此番旁的東西準備得少,不過倒是帶了些好酒。”
周二打開行囊取出幾個酒囊,周大接過打開先飲了一大口,很是舒爽的神情,然後遞過來:“諸位也試試?”
對方先飲了一口便是示意,穆清同周大對視了一眼,伸手接過也朝口中倒了一大口,細細品味了一番:“好酒!不過倒像是南邊的口味,比我們老家的口味上要綿軟溫和些。”
穆清拿著酒囊也沒給凌飛,隻同那周大攀談起來。
“諸位是北邊來的吧,”周大笑道,“看個頭有些像蒼國來的,不過蒼國人性子粗爽,長相也沒各位細致,諸位應是來自大瀝或是東都。”
“周兄好眼力。”穆清笑著點頭,“我們乃是大瀝蕹城人氏。客人定了山貨,收了半年都沒收到貨,只能自個兒出來尋了。周兄是茂國本地人吧?”
“雖是本地也離得遠,我們是東北面來的,說起來也不必諸位的路途近多少,這一路還真夠人受的。”周大點點頭,又歎了口氣:“大家也差不多,若非不得已,誰願受這種苦頭。我們倒是沒接客人的單,不過卻是得罪了權貴人家,人家*著要上等香楠,還非紫楠以上品級不可——紫楠那等珍品本就可遇不可求,哪裡是容易得的?若是只要沉香或是品級低一些的香楠,我便是散盡家財也能尋些,可要這等奇珍……唉,一家老小的命都攥在人家手裡,沒法子,也只能出來賣上性命賭上一賭了。”
周大連連苦笑搖首。
穆清內力運轉一周未覺異常,這才將酒囊遞給凌飛。
凌飛接過喝了一口,偏首眼神詢問沈霓裳可要喝酒驅寒,沈霓裳搖了下首,凌飛將酒囊丟給孔祥。
“你們到了幾日?”穆清問周大。
周大道:“進山有五日了,不過這內山是今日才進來的。諸位到了幾日?”
“今日第二日。”穆清回道。
那位王先生突然看向沈霓裳發問:“楊姑娘可有發覺不對?”
沈霓裳怔了下,很快會意過來:“王先生也發現了?”
“這裡的沉香樹應是被人挖走了。”聽得沈霓裳這般反問,顯然是已經有所察覺,那王先生口氣變得溫和了許多。
沈霓裳愣了愣,微微蹙眉,她還真沒注意到這個:“挖走了?”
“諸位應是不同我等一個方向過來,”周大接口道,“今日我們三人來的路上確實看見一個樹坑,看痕跡也有些日子,但應該不會超過半年。王先生看過了,裡面留下的斷根確是沉香樹所有。”
挖沉香樹?
看三人的神情不似說謊,沈霓裳心下不禁疑惑。
這內山隻一個寡婦寨,難道是這幫人挖的樹?
可也說不通啊。
沉香樹不結香並無多大用處,除非寡婦寨的人知曉人工製沉香的技術,否則移植沉香樹毫無用處。
可她這大半年將所有能收集到的有關香藝香楠的書籍都搜集來看過了,都未有絲毫提到過人工製沉香的字眼和技術。
很顯然,這個世界應該還沒有這樣的技藝出現。
他們進到這最深處也有兩日,除了剛剛碰到的周大三人便再無半分人跡,也沒有人生活行走過的痕跡。
莫非真有鬼怪?
“王先生怎麽想?”沈霓裳看向王先生。
那王先生正想說話卻驀地咳嗽起來,他微微偏首避開,用拳擋口,咳嗽聲有些發悶,聽起來咳得挺深。
周二忙打開水囊遞過去,沈霓裳喊住周二:“莫要喝涼水,我們這裡有熱水,喝熱水吧。”
穆清將熱水遞過去,周二道謝接過,拿給那王先生喝了。
喝了兩口熱水後,王先生似乎緩過來了,抬首朝沈霓裳致謝。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沈霓裳淡淡搖首,只看向王先生,“王先生內腑好似有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