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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嫁》第115章歲月靜好
小翠同另一個丫鬟捂著嘴直笑。

 司夫人又好笑又好氣,攆她道:“趕緊去走走,消消食。”

 幾個丫鬟將東西收拾好,拉著妙紅笑鬧打趣著走了。

 場中頓時安靜了下來,一陣陣風從河面輕柔拂面而過,帶來花草芬芳,午後的陽光落在司夫人美豔的面容上,她情不自禁地迎著陽光閉了閉眼,唇畔露出一抹淡淡追憶的笑容。

 沈霓裳也覺得心曠神怡,身心舒暢,她看看司夫人,沒有發問,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正折射著粼粼波光的河面,長長地深呼吸一口氣,也閉上眼感受此刻的歲月靜好。

 身邊傳來響動,她偏首一看,司夫人躺在地衣上,閉著眼露出微微笑意,沒有看她卻道:“躺下吧,挺舒服的。”

 沈霓裳一笑,在她身邊躺下。

 溫暖的陽光立時灑落面上,暖暖地,讓人隻覺舒適慵懶。

 果真舒服之極。

 “唱首曲子吧。”司夫人闔目未開,輕輕道。

 沈霓裳看了她一眼,心神領會,也不多言多問,啟口輕輕唱了起來:“諾查兒……諾查兒……木弄諾查兒……”

 這首曲子其實極為簡單,從發音看來,一共也就五句歌詞,隨著優美的曲調反覆。

 陽光明媚,綠草如茵,春風正好。

 低低柔柔的曲調猶如呢噥,不知不覺連沈霓裳自己也沉浸在其中。

 唱完一遍,她又接著重複。

 “這是我娘唱給我聽的。”司夫人輕輕開口,依舊闔目躺著,嘴邊笑意仍舊淡淡微微,“小時候我脾氣十分嬌氣,同我爹不同,我爹每回都哄我,她卻會罰我,有時,我鬧得過了,她還會打我手心。我脾氣被我爹慣得大,每次挨了打,晚上就會一直哭。她就會陪我睡,唱歌兒哄我睡。”

 沈霓裳停下歌聲,靜靜聽她說。

 她早已經猜到,這首曲子應當同司夫人的母親有關,此時聽聞,也並不意外。

 她沒有出聲,

因為她知道,這時的司夫人需要的不過是傾聽。

 除夕那夜,她唱這曲子,她相信,司夫人心裡應該是知道的。

 但是,她不說,她也就不問。

 “我娘同其他的女人不同。”司夫人繼續自顧自的說,“我不怕我爹,但我很怕她。我爹也從不敢在她跟前說她不願意的話。那時候年紀小,我還笑話我爹,說我爹明明會功夫,怎麽還怕我娘。我爹每回都笑,也不說我說的對不對。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怕……”

 司夫人頓住口,沒有再說下去。

 沈霓裳心中默默歎息一聲。

 自然不是怕。

 一個先天后天優勢都絕對壓倒對方的成年男子怎會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之所以退讓也甘之如飴,那是因為愛。

 沈霓裳忽然對司夫人的母親生出好奇。

 在這樣一個世界,司夫人的母親算是極為特立獨行的一個了。

 很多女人也許不能容忍丈夫的其他,也不能接受對方另有他人,但畢竟成婚有了孩子,更多的是選擇忍受和接受。

 別說這個世界,就算原來那個世界,為了孩子忍讓的女人也是大多數。

 司夫人的母親竟然走得那麽乾脆決絕,實在是少見。

 “夫人恨她麽?”沈霓裳忍不住問。

 司夫人沉默良久,輕輕笑了笑,吐出一字:“恨。”

 沈霓裳不說話了。

 是恨,但這“恨”的根源,只怕也是因為愛吧。

 “這首曲子,莫要讓外人知曉。”司夫人淡淡道,也沒有說其他。

 沈霓裳看了她一眼,只見司夫人闔目而躺,眉宇沉靜,沈霓裳輕輕“嗯”了一聲。

 她不問她,她也不問她,彼此默契信任。

 這樣的感覺……很好。

 兩人不再說話,靜靜並躺著,感受此刻正好的春光。

 不遠處,兩隻彩蝶繞著花朵相對盤旋,色彩斑斕的蝶翼不停振動,又是一陣風來,花瓣微微顫動,彩蝶驀地騰起,待風止,又落在枝頭。

 沈霓裳看著微微而笑,收回目光,閉上了眼。

 一切,美好宛若畫中。

 ###

 店鋪既然已經裝潢好,沈霓裳也就給幾人都去了信。

 待幾人回信後,她又去了南門宅子一趟,同容蘇合計了一番。

 三月十八這日,她帶著玉春小翠來到鋪子,從後門進去,穆清凌飛商子路並張少寒四人已經在院中喝茶。

 四人雖還不熟稔,但畢竟都不是小家子氣的男人,場面看著也不冷場。

 “你來遲了。”商子路看到她便笑道。

 信上約好的是未時中,眼下已經未時末,沈霓裳遲了半個時辰。

 沈霓裳早上在司夫人院中,午膳時沒想到沈重山來了,她本想告退,誰知沈重山不知哪根筋壞了,竟然擺出一副慈父模樣同她說話。

 她只能陪著坐了會兒,後來還是司夫人打了圓場,她才得空離開。

 在院中等小翠回話,說是沈重山出了府,她才出來。

 此際聽商子路笑話她,她也不分辯,笑笑就是。

 “我們定了二十二開業,霓裳你覺得如何?”穆清起身,讓沈霓裳坐他的位置,自己移到旁邊坐下。

 沈霓裳對此並無所謂,之所以說看日子,也不過是入鄉隨俗。

 她自己是不怎麽信這些的。

 “你們覺著行就行。”她想了想道,“如今製出的香數量也足夠,不過意可香如今只能拿出十盒。其他的都要供王都所需,王都要的數量有些多,按目前的產出,還需最少一月才能夠。”

 這一陣雖未碰面,但大家各司其職,書信往來也頻繁,對於進度以及各項事宜也都彼此心中有數。

 凌飛點點頭,道:“不打緊,我早前在王都已經稟報過。”

 說起正事,凌飛如今說話也正色許多。

 沈霓裳頷首:“眼下我們也在想法子,只是那上等的幾種香製法繁瑣,眼下招來的人還暫時不能幫手太多……”

 她微微皺眉,人手的確是目前最大的問題。

 目前隻一家店鋪,問題還不大,但若按照她的設想,再開店鋪的話,供貨就應該不夠了。

 而且就是眼下,為了供給皇帝要是意可香數量,他們也有些吃緊。

 目前那幾種上等合香,一是對手藝要求嚴苛,二是出於對香方保密的考慮,都是由她和容蘇二人完成大半的工序。

 確實有些吃緊了。

 可是這個問題,她也不想在這幾人面前說出。

 誠然,她知道這幾人都拿得出人手。

 可她自認為彼此間的信任度還沒達到這個份上,更何況,他們幾人的人手也未必隻忠於他們自己。

 穆清能用人,也是長公主莊子上的人,而凌飛商子路張少寒三人,背後都是一個家族,就更不用說了。

 如今凌飛好不容易將她的身份藏好,同人接觸就定會露出痕跡,她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

 就連這兩次來鋪子,鋪子裡也隻留了張少寒一人。

 凌飛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說其他,也就沒有吭聲。

 事情暫時解決不了,沈霓裳也就不多想,同幾人商議起開業的事情。

 最後將事情全部議定,張少寒看著幾人問:“那就這般說定?”

 幾人都點點頭。

 商子路爽朗提議道:“開業那同老七打算過來看看,你們來不來?”

 他看著穆清同沈霓裳,目光最後落在沈霓裳身上,顯然這話主要還是問沈霓裳。

 沈霓裳早有想法,聞言頷首,指了指斜對面的酒樓二樓包廂:“方才來的時候,已經定了包廂,不如到時大家一起。”

 她是不好露面的,但同樣的,這幾人除了張少寒外,也都最好不讓人知曉同香鋪的關系,最好還是都避著點。

 她同穆清是有顧忌,商子路是怕麻煩,於是大家乾脆都說好,盡量不讓人知曉,若是有解決不了的事,就讓凌飛出面。

 凌飛雖未說什麽,但也沒推脫,算是默認了。

 聽沈霓裳這樣提議,大家看了看,那包廂斜對香鋪大門,視野極為不錯,也都點頭允下。

 事情商量完了,就各自離開。

 穆清喚住沈霓裳:“霓裳,等等。”

 沈霓裳停下腳步,已經走到門口的凌飛回頭望了眼,轉身走了。

 “我想去看看大哥,要不要一起去?”穆清提議,眼神企盼。

 沈霓裳想了想,想起前日見容蘇面有倦色,也有些放心不下,點點頭,兩人一同上了大安的車。

 到了南門宅子,沈霓裳同穆清看了一圈,那十二個學徒兩個一組,各自分工,做得已是有模有樣。

 顯然這一個來月,容蘇是下了不少功夫,如今也算是卓有成效。

 穆清雖不懂行,但也看出這些人動作熟練了許多,於是讚道:“霓裳這個法子極好,每人隻學一樣,反倒是快了許多。”

 沈霓裳搖搖首,還是不滿意:“這些只是最粗淺的技藝,學起來不難,但咱們日後若要拓展生意,按目前的人手分配,還是不夠的。”

 製香的工序少的幾道工序,多的十幾道工序,最後合香的工序是最關鍵的,還牽涉到配方,故此,她不敢隨意交托他人。

 目前只有她同容蘇兩人,中品香乃至稍次些的,她已經同容蘇商議好,容蘇也挑了兩人進行培訓,但上品香,尤其是黃太史四香,目前只能由她同容蘇兩人動手合香。

 若是沒有王都皇帝的那部分份額,他們二人還能輕松應對,但加上那部分意可香的份額後,他們目前的產出就只能供給這一家鋪子。

 “還需要多少人手?”穆清想了下,提議道“要不再買些人手?”

 人手肯定是要添置,但解決不了最根本的問題。

 沈霓裳盤算過,只要還需要兩個最後合香的人手。

 兩人說著話到了第二進,花尋正躺在院中條凳上曬太陽,見得兩人進來才坐了起來。

 “容大哥呢?”穆清來了好些次,同花尋也熟稔了。

 花尋指了指西面的房間,那是容蘇製香的屋子。

 穆清朝花尋笑笑,提步先過去了。

 沈霓裳走到花尋跟前,花尋知道她想問什麽,也就直接道出:“那小丫頭家是北面來的,眼下也打聽不出什麽,四周鄰裡也沒甚好說的,就知道是農戶人家,年成不好逃荒出來的。其他的同她自個兒說的差不多,再多的,沒打聽到。”

 沈霓裳早前帶了信,讓他打聽二丫的事,故此有這一說。

 不過她也有心裡準備,聽花尋這樣說也不足為奇。

 但她做事向來喜歡多想些,即使心下也知道二丫來歷應該問題不大,但該做的也不會落下。

 沈霓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那日踏青歸來,她也讓二丫去了司夫人院子裡跑了趟腿,後來司夫人也點了頭,說二丫可用。

 如今花尋也道沒什麽其他問題,看來是可以開始著手培養二丫了。

 沈霓裳提腳走了幾步,聽見花尋在身後問:“那日,我不開口,你當真不會幫她?”

 沈霓裳停住腳步轉身:“不會。”

 花尋靜靜看了她下,眼簾半垂下,不知在想什麽。

 “覺得我狠心?”早在方才花尋匯報的時候, 沈霓裳就察覺出他情緒,花尋似乎對她讓他打聽二丫底細一事,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花尋抬眼起來:“以你的本事,那婆子根本不足為懼,何況,只需你一句話,那姓凌的就能擺平,也勞煩不了你什麽。她不過是個小丫頭,你何必戒備如此?”

 沈霓裳輕輕笑了:“有沒有能力是你說的,能不能做,值不值得做,卻是我自己衡量的。何況,這能不能、值不值得前面還要加上個‘想不想’!照你這樣說,當了爹的就該有責任養家糊口,擔起一家老小,做了皇帝的也該有責任讓子民都吃飽穿暖——他們豈不是比我更有義務,誰能全部做到?”

 花尋定定看著她:“那你為何答應雇我?”

 沈霓裳淡淡道:“第一,你有用。第二、我缺人手。第三,你當時已經看見了,不能留人就只能留命,我別無選擇。”

 玉春站著沈霓裳身後,目不轉睛的看著兩人對話,聽得沈霓裳那句‘不能留人就留命’,她嘴唇動了下,還是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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