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紅果然利落,拽了個小丫頭將自個兒早就備好的禮物留下,哪件是給誰,哪件又是給誰……伶牙俐齒的交待一番,又聽小丫頭重複了一回,便拎著包裹跟著司夫人上了馬車。
除了妙紅,司夫人還帶了一個身形壯碩的仆婦,妙紅詫異看了那仆婦一眼,她沒想到司夫人會帶這個仆婦出門,這個仆婦是廚房的,平素負責劈柴,力氣大,腦子卻有些不好使。
仆婦見妙紅上車便也上了車頭,同車夫一起。
馬車悠悠駛動。
妙紅忍不住掀開車簾朝後望,看著漸漸遠去的宅子,眼中幾分不舍。
司夫人看著妙紅的動作,目中晦澀浮現。
“夫人,咱們啥時候能回來啊?”妙紅望著宅子依依不舍。
司夫人沒有回話。
妙紅轉回頭,司夫人靠在車壁上闔目而憩。
妙紅懨懨地放下簾子,老實不說話了。
馬車徑直朝東城門駛去,快到城門時,遠遠地看見長公主別院的一角。
不時有精致華貴的馬車同她們這輛不起眼的尋常馬車擦身而過,朝著長公主別院方向駛去。
“這些個勢利小人……”妙紅小聲不屑。
她是全程參與了婚事的準備工作的,穆清既然頂了穆家子的名頭,要辦親事自然也放出了不少請帖。
可知道昨日她離去前為止,除了商子路所在的商家三房和穆家老三爺外,沒有一家上士族明確應下前來觀禮。
大家族之間消息靈通,只怕早就知曉太后在這其中的態度,故而忌諱不敢應,如今已知曉長公主親自前來主持婚事,風向便立時轉了。
馬車平穩地駛出了東城門。
又駛了不到一刻鍾,停在了座農家小院前。
妙紅詫然,司夫人卻不多言,徑直下了馬車,同車夫溫和點點頭:“有勞了。”
妙紅看了眼,車夫樣貌眼生,應是歐陽門主那邊的人,只是妙紅有些奇怪,司夫人同這車夫之間似是熟稔。
車夫幫著仆婦將東西卸下便趕著馬車走了。
妙紅滿心疑惑地同那仆婦拎著包袱同司夫人進了農家小院。
一人高的黃泥土牆圍著簡陋的一明兩暗三間屋子,空無一人。
懵頭懵腦地跟著放下包袱,身材壯碩的仆婦四處巡視一番後便下去燒水,妙紅忍不住了:“夫人,咱們在這兒作甚?”
話音才落就聽院中一聲悶響!
妙紅神情一頓,看了司夫人一眼,司夫人從椅上站起,妙紅快步走出房門,才一跨出房門就頓住!
妙紅臉上露出愕然驚色:“——老爺?”
司夫人頓時面沉。
沈重山踏著步子緩緩行到門前,妙紅這才反應過來想擋住,被沈重山一把搡開!沈重山雖是修為泛泛,但到底還是入門之人,這一搡就將妙紅搡了個踉蹌,差點撞到門框上,還好妙紅反應快,先用手撐住門框,消去了去勢才沒受傷。
妙紅穩住身子還想衝過來,司夫人抬了下手止住妙紅的衝動。
妙紅頓住,一臉警惕地望著沈重山。
沈重山今日看得出是特意打扮過的,一身緞地赭色新長袍配嶄新腰帶玉佩,發髻也梳得齊整。
隻臉上的氣色不大好,帶著幾分晦色。
乍然看去,還是一副風度翩翩的好模樣。
司夫人上下打量了下,眼底頓時了然,語氣卻淡淡:“你來作甚?”
沈重山視線緊盯司夫人,目光在司夫人樸素無華的暗色素裙上一落,眸光倏地一縮:“倩娘你這是——打算要走?”
他今日原本是打算趁沈霓裳出門子的這個間隙同司夫人修好。
司夫人前些日子大肆采購嫁妝,舉動自是瞞不了人,沈重山幾日前就知曉了沈霓裳同穆清的這樁婚事。
可他畏懼穆家,也有幾分忌憚沈霓裳這個女兒。
他打探過了,恩侯府的那位少爺已經許久未見,他特意挑了這個時辰過來,打算同司夫人好生聊一聊。
誰成想喜轎一出門,司夫人竟然帶著貼身丫鬟從後門上了馬車,一看司夫人的打扮還有那幾個包袱,沈重山就猜出司夫人這一番出門必定不是普通的出門。
一路跟著馬車出了東城門,城外沒有遮掩他便不敢再跟緊,最後還是跟著馬車的輪印到了此處,見車夫離開,確定只有司夫人主仆三人後,他才出現。
這幾個月,沈重山過得從未有過的艱難。
長子入牢,次子次女棄家而去,長女出嫁後整日吵鬧不休,隔三岔五就賭氣回娘家。
就在今日他出門前,昨日歸家的沈秋彤還在馬氏房中哭鬧!
生意也一落千丈。
若非有司夫人那一大筆嫁妝銀子填底,隻替沈思平繳沒罰銀一項,就足夠能讓沈家敗落。
可就是如此,沈思平也要入刑一年。
一年後出來也是廢了。
不說沈思平,就連他如今在生意場上也步履艱辛。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他沈重山,如今儼然成了雲州商場上的笑柄。
沈重山想了又想。
這一樁接一樁的倒霉事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他想起來了。
是從司夫人提出分戶開始的。
明明一切都好端端地。
這麽多年,他沈重山不說風光無限,也算得是順風順水。
可自從司夫人生出離心,就一件接一件的晦氣。
沈重山下定決心要接回司夫人。
尤其是在知曉沈霓裳同大將軍府的婚事落定後,這個決心便更是堅決。
回想多年以來的相處,沈重山堅信司夫人對他是有情誼的。
除了最後那筆嫁妝銀子,他待司夫人那樣寵愛,沈家裡頭一份獨一份,司夫人怎麽可能對他毫無眷念?
怪隻怪沈霓裳那個反骨女,原本司夫人都好好地,定是受了這個丫頭挑唆!
一開始司夫人原本也沒想著和離,只是想分戶,都是這個丫頭攛掇的!
可他忌憚恩侯府,也有他不承認的,對沈霓裳的忌憚,可只要他說動了司夫人,也就把沈霓裳攥在了手心。
一旦沈家同大將軍府同長公主成了姻親,這雲州城還有何人敢不賣他面子!
沈重山今日是帶著滿滿決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