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牧平海去了，拿下最後的魁首不說十拿九穩，但七八成把握是肯定的。

　莫雲一開始便看出穆清如今隻得心法五層的修為，心裡還道了一句可惜，沒想到後來穆清卻給了他一個萬萬沒有想到的巨大驚喜。

　牧平海靠半本殘籍練出一身出神入化的內力修為，所有刀法招式也多半是靠觸類旁通，偷師改良而成。

　而穆清的內力路數一看就非同凡響，以莫雲的眼力，加上穆清也未曾遮掩，莫雲自然看出穆清的這個五層初級至少有越兩個小階對敵的能耐。

　穆清習練的也是刀法。

　最最讓他震驚而喜的是，穆清並非在練刀，而是在悟刀！

　悟刀，悟心，以心為刀。

　這正是牧平海所追求的武學之道！

　一對從未謀面的父子，同樣的天賦絕頂，竟然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同一條旁人很難想到，想到了也未必有勇氣踏上的武道之路！

　鐫刻在血脈中的如出一轍的天賦和勇氣在這一刻完全凸顯，莫雲心中的激烈程度遠不是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淡定，望著穆清揮刀的矯健身姿，在他的眼前無數次的同另一道修長有力的身影重合。

　幾欲熱淚盈眶，好幾次恍惚，他都差點喚出了那聲“大哥”！

　瘸子三寸丁妖精他們，還有醜鬼，若是看到這個小子，不知會高興成啥樣……

　瘸子和醜鬼會看著，同他一般心裡激動高興，面上卻看不出。

　三寸丁一高興就朝天上竄，見了長生，至少……他想想，至少得蹦個三四丈高吧！

　還有老妖精，她同大嫂關系最好，又愛哭，一定會衝上來抱著長生哭得震天響……

　莫雲平靜的面容下，思緒翻滾不休。

　穆清對莫雲還不熟，兩人接觸攏共算下來相處的時間也隻不到兩三個時辰，真正說話也不多。

　穆清隻覺得莫雲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有本事、也很仗義的人。

　這是他親生父親的兄弟，無論那些過往還是莫雲看著他的眼神，都讓穆清覺得這個人可以信任。

　故而莫雲問出之後，穆清略略斟酌了下就將自個兒的想法說出來了。

　“莫叔，這個月十八本是我成親的日子。”莫雲神色一愣，穆清點點頭，“我瞞了她一件極重要的事，她同我生了氣。我想求得她的原諒，所以我不知她接下來會有如何打算。不過我想好了，她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莫雲顯然是有些噎住，眉心難得的擰起卻又不像是生氣的模樣，臉上神情幾分怪異糾結:“她去哪兒你哪兒?”

　穆清坦然自若點頭。

　“別急！你說十八你們成親，親事沒辦成?”莫雲問。

　穆清垂下首，老實不隱瞞:“辦了，她中途知曉我騙了她……下轎走了。”

　辦了?

　中途下轎?

　還……真夠丟人的。

　莫雲嘴角抽了抽。

　半晌，莫雲回過神，有些不解:“這女的就這麽好?她都不要你了，你還追著?”

　“她很好。”穆清抬眼起來，“我喜歡，隻喜歡她。”

　莫雲忍不住翻了白眼。

　“你還真像你爹，父子倆都被女人吃得死死的……”莫雲不知想到了什麽場景，眼中一絲好笑，看著穆清搖搖頭，“可你比你爹還是要差些。你娘性子好，你看上的這個聽上去可不大好糊弄。”

　她去哪兒我去哪兒。

　這句話莫雲是聽過的。

　不過說話的雙方顛了個個兒。

　當初大嫂便是這般同大哥說的——“海哥，你覺得好就是，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她姓沈，今年十六，雲州人。”說著，穆清唇邊不自覺一縷笑意流露，眼神也一瞬間柔和，“她其實不愛生氣，是我說話不算數。”

　看樣子沒救了。

　莫雲在心底無語搖搖頭，不過看穆清這模樣，他也不準備再說下去。

　反正是騾子是馬終究有看到的一日。

　莫雲將思緒拉回，忽地反應過來:“你說的出遠門該不是同她一起吧?”

　果不其然。

　穆清點頭了:“三月內必定歸來。”

　穆清沒有提及此行的目的。

　不是不信任，而是怕莫雲萬一生出想替他爹看著他的念頭，他不好拒絕。

　好在莫雲也沒有問，似低頭思量了下，莫雲道:“這兩日我就走。”

　穆清拿出的傷藥效用十分神異，雖未完全複原，但他還有其他的傍身之術，即便單身上路，也不足為懼。

　穆清聞言還有些擔憂。

　莫雲還是堅持最多再休養兩日就離去。

　見莫雲主意打定，穆清也不再勉強，隻道讓莫雲有事可在不忘居任意一處分店留信。

　莫雲應下。

　兩人又說著一陣，穆清這才離去。

　這一夜，穆東恆依然未歸。

　穆清也不多想，用完晚膳看了一會兒小冊子，即便倒背如流了，但每回靜下心去體味，都會有一些新的領悟。

　每每看到那熟悉卻說不上好看的平整字跡，一顆心都能再沉靜三分。

　沉靜、安寧、喜悅。

　就好像那個女子從未離開他左右一般，再多的浮躁和煩惱，都能隨之消散，讓他匯聚無窮的力量和勇氣。

　這種感覺，世上再無人可替代。

　收起小冊子，便是日日不綴的打坐行功。

　已經隱隱感覺到五層中階的壁障了。

　穆清心中雖急切，但真正行功之時卻是半分浮躁都無，穩扎穩打，絕不急於求成。

　心浮氣躁，乃是習武之大忌。

　他只有更強大，真正的強大。

　才能去更好的追尋。

　不再是負擔，而是並肩和保護。

　見得屋中燭火熄滅，小扇子躡手躡腳從廊下退開，走到在院中陰影下打坐的孔祥身側。

　孔祥睜開眼。

　小扇子嘿嘿低聲一笑:“祥哥……”

　孔祥不說話，臉上掛著明晃晃兩個大字“有事快說?”

　“祥哥啊，這回能不能把我也帶上?”小扇子眨巴眼，“玉春她們三個也跟著沈姑娘去呢?”

　“她們習武， 不拖累。”孔祥道。

　小扇子一噎，幾分委屈:“不能習武也不是我的錯啊，再說你不是有紅雲麽?那天雪風還載了妙紅呢，你同紅雲說說，也讓我騎騎唄。”

　赤血馬性子剛烈高傲，傳聞中是不會讓主人以外的外人上馬背，但成婚那日見雪風居然沒有拒絕沈霓裳拉妙紅上馬，小扇子便動了心思。

　穆清的墨雷他是不敢打主意，可孔祥還有一匹紅雲哪。

　“祥哥求求你了。”小扇子朝孔祥作揖，“每次都留人家一個，就試試成不?”

　孔祥想了想:“紅雲不肯就別怪我。”

　小扇子頓時大喜，覺也不睡了，扭頭就朝馬廄跑:“我這就去同紅雲好生聊會！”

　不待孔祥再說話，隻一溜煙兒，人就不見了。

　孔祥抬首看看黑漆漆的天，唇角一絲無奈笑意。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