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站多久,待夕陽落下,幾分涼意的晚風拂在面上時,沈霓裳就起了幾分困意。
“歇著吧。”沈霓裳提議道。
穆清卻毫無倦意,但看著沈霓裳眼下的青影也知曉她這幾日的不易。
從南下十萬大山開始,數月來,一直沒沒停歇過。
在東都木家時,穆清就隱隱察覺沈霓裳的睡眠似乎並不好。
無論多麽困倦,稍有些響動,便能將她驚醒。
如斯美景,周遭一片靜謐安寧,天地間似乎只有他們兩人。
穆清喜歡這種感覺,有些舍不得睡。
可同這種感覺相比,他更心疼沈霓裳。
“嗯,好。”
穆清送沈霓裳回房。
步入房中,腳步也未動。
沈霓裳看他一眼,也沒趕人,略略轉身就將外衣脫下。
時已入秋,加之進山之後氣溫驟降,沈霓裳已經加了兩回衣裳。
脫下下兩層後裡頭還有一套長袖中衣,對於見識過把內衣當外衣穿的沈霓裳而言,這樣的衣裳完全沒有任何值得避諱之處。
穆清卻愣了下,很快別過眼去,精致的面目上一抹酡色,優美的唇形邊卻是止不住的歡喜笑容。
他曉得,沈霓裳只會在他跟前這般不顧忌。
沈霓裳很快上了床,穆清快步過去,將青布幔帳放下,隔著幔帳:“霓裳,你安心睡,我在外頭看書。”
外頭看書?
本已經閉上眼的沈霓裳頂著困意睜開眼,隔著並如何不透光的青色帳幔,隱隱可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移動到窗前的桌前坐下,似乎從懷中掏出了什麽。
片刻後,細碎的紙張翻動聲便輕輕傳入耳。
靜謐柔美的夜,燭火在青色的幔帳上投下朦朧的光,幽幽暗暗不分明,卻是恰到好處,讓人剛好安心。
連那隔一段才隱約響起的紙張翻動聲,也讓人心中生出一份安寧舒適。
屋外,不知名的遠處天空有飛鳥振翅滑過天際的羽翼聲,近處,秋蟲偶爾低鳴兩聲。
一切的一切,宛若歲月靜好。
沈霓裳垂眸輕輕笑了笑,再輕輕闔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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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日,沈霓裳都同穆清呆在小樓范圍之內。
阿茲沒有尋過他們,甚至於連自個兒的那間屋子也極少出,若非知曉這木樓中確實有這麽一個人的話,恐怕還以為此處隻得他們二人。
而羅才也一直未曾再出現。
兩人猜不出,羅才究竟是忌諱阿茲,還是那位老族長有其他交代,才沒同他們照面。既然猜不出主人家的意圖,兩人也安安分分待著。
每日起得早就看日出,便是起得晚,也有絕美的落日可看。
一日十二個時辰,木樓四周景致全然迥異,皆有不同風貌的可供欣賞。
加之其他事務也都安排好,並無後顧之憂,故而兩人並不十分急切,浮生偷得半日閑,權當體驗。
趁著時日悠閑,見穆清每日都抱著那本三十六計的小冊子翻看,沈霓裳乾脆又同他好好地討論了一番。而這一回,不再是沈霓裳一人說話,穆清也提出了自個兒的許多想法,當然疑問也有。
但比起頭一回連原文也磕磕絆絆不甚明白,到如今的能引申能質疑,偶爾還有舉一反三,穆清的進步讓沈霓裳很是暗暗驚異。
穆清在學問上是真的沒慧根。
這一點,沈霓裳再清楚沒有。
上天給了他萬中無一的武道天賦資質悟性,卻在其他方面吝嗇了不少。
不過三十六計而已,這樣一本小冊子,換做是其他人,只怕用不了幾日,便能倒背如流,可穆清說他足足用了近三個月才能將所有原文背下。
而如今,穆清想背下的是她在原文後面的注釋和范例。
“霓裳,你同我講了之後,好似容易記一些了。”穆清很是欣喜。
“因為你理解了。”沈霓裳抿唇笑,“理解了便在心。什麽東西只要一入心,便能印象深刻許多,也就容易記了。”
“嗯,對。”穆清眸色柔柔地望著沈霓裳,眸光瞬間光彩動人,語聲卻溫淳之極“就好似霓裳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
又來了。
沈霓裳的心漏跳一拍,穩住面上的神情,不大自然地移開了視線,不同那雙灼熱動人的桃花眼對視。
男人真是一種無師自通的動物。
從那夜起,穆清時不時地便會來這麽一下。
沈霓裳從開頭的無奈好笑,到如今的不自在,甚至還略略生出些莫名的不敢面對。
偏生每每穆清說得一本正經,坦然自若已極,隻眉間眼底的那抹溫柔,讓沈霓裳不敢過多碰觸,也不好應對了。
有時候,沈霓裳也會生出迷茫。
出發前,司夫人提及的那個“成親”的問題,在司夫人提起之前,甚至在她應下穆清之時,她都未曾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曾經她那個世界,男女相識,繼而相戀,於大多數理智型的人而言,即便到了這個階段,離真正的走入婚姻,其實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誰都不會輕易提及。
因為彼此心中都清楚,需要更多的時間來相處磨合,最後才是確定。
而她現在並不能確定。
可是擺在她面前的,除了司夫人的催促,還有穆清的戶籍以及那道升籍令,這樣的現實。
穆清現在算是“禦準”的黑戶。
但誰都清楚,這樣於國法律例並不相容的局面,不可能一直持續。
沈霓裳其實隱約感覺到隆武帝似乎對穆清有某種想法,而這種想法似乎也帶著一種期許的態度。
在之前論武會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
但經過此番的身份之事,沈霓裳不確定,隆武帝的這種想法有無變化。
沈霓裳對穆清的天賦有信心,但她也明白,沒有一個天才是一蹴而就的。
尤其是武道一途,需要漫長的時日才能累積而成就。
穆清已經足夠的努力刻苦。
即便這幾日,每日也雷打不動的數個時辰運功習練刀法。
穆清仍然需要時間。
想到此處,望著低頭認真看著冊子,唇角還帶著微微笑意的那張精致軼麗的俊容,沈霓裳的心中驀地生出說不出的滋味。
就在此時,有腳步聲上樓。
下一刻,阿茲那張平淡面容出現在門口:“你們,隨我上山。”灝漫七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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