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與堵胤錫共事過很長一段時間,知道堵胤錫很有能力,特別是很有大局觀。
在王彥剛擁立隆武皇帝,提出聯順之策時,堵胤錫已經在湖廣招降李過、高一功等人,發動荊州之役,走到了所有明朝官員的前面。
不過也就是因為他太有大局觀,凡事以大局為重,常常束縛了自己,所以老是受氣,何騰蛟掣肘時他為了大局,忍了下來,王彥有意打壓他,他也忍了下來。
堵胤錫和王彥一樣,都是老實人,被何騰蛟整得********,只不過王彥後來學乖了,與他老丈人同流合汙,脫離了老實人的行列,轉過頭來,又欺負起堵胤錫這個老實人。
王彥看的很透徹,堵胤錫是心懷天下的人,他雖然忠於帝室,可是唐王個人並不能代表帝室,共治帝乃高宗嫡長,大明天子,忠於共治帝,才是忠心帝室。
王彥相信堵胤錫能夠看到,如果他被殺,不僅是天下大亂,明朝陷入四分五裂,共治帝也會受到威脅。
如果明朝陷入長期的內戰,說不定清軍會再次南下,共治朝步弘光朝的後塵都有可能。
有這幾點,加上金聲桓又不在南昌,所以王彥敢這麽大膽的赴宴。
南昌城北門城樓上,燈火通明,酒樂大張,旗幟獵獵,堵胤錫領著一眾官員恭候,王彥大笑著疾步上前,一下抓住堵胤錫的手,仿佛親密的摯友一般,可堵胤錫對他已經不像當初那樣惺惺相惜,反而覺得這廝越發虛偽了。
從王彥將他排擠出湖廣,他便看清了王彥的本質,絕對不會是大明朝的嶽武穆,他眉頭一皺,便急忙想要把手抽出來,但是王彥卻虛偽的笑著緊緊的抓住不放。
堵胤錫畢竟是文官,王彥卻練了幾年武藝,哪能讓他掙脫,堵胤錫狠瞪了他一眼,掙扎了幾下,手都紅了,還是沒抽出來,而王彥則笑著,將堵胤錫拉到身邊,連拖帶拽的一起上了城樓,不客氣的在宴席上坐下。
堵胤錫年過半百,王彥卻正值壯年,整個過程就像個壯漢將個老頭提上城樓一樣,動作十分滑稽,後面的江西官員,面面相赫,默默的跟在後頭。
王彥雖然分析了很多,覺得堵胤錫不會傷害他,但保不齊有二愣子會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他帶甲士前來,並很不要臉的拉著堵胤錫坐在身邊,可謂用心叵測。
堵胤錫隻覺得四年不見,這廝真是越發的無恥,越發的心黑,成了個十足的小人。
王彥把堵胤錫拉著坐在身邊之後,見他黑著臉不說話,也沒管他,準備讓他氣一會兒,等他自己氣消了再說。
當下王彥很不見外的招呼一眾江西官員入座,吳尊周等人見王彥如此淡定自若,內心更是惶惶,一個個上了桌,卻都不敢動彈。
王彥拿端起酒杯,以主人自居,示意眾人吃喝,但一眾官員那裡吃的下。
王彥見眾人都不動,便自顧自的拿起筷子要自己吃,一旁的一名侍衛,立時上前,將他身前的菜都試了一遍,王彥見沒有問題,隨即拿起筷子,便直奔面前的一盤清蒸武昌魚。
他下筷子十分講究,不吃魚背,也不吃魚肚子,而是奔著魚頭附近,最好吃的一塊嫩肉而去,堵胤錫看他的做派,看他的吃法,不禁有些痛心疾首,這廝現在真是腐化墮落了。
“本官見殿下輕騎進抵城下,欣然前來赴宴,原以為殿下豪氣尚在,不懼生死!”一旁的堵胤錫看他的樣子,沒好氣道:“不想本官看走了眼,殿下如今不僅貪生怕死,而且貪圖享樂,國事掌握在殿下之手,我看並非幸事!”
堵胤錫的話裡滿是諷刺之意,王彥聞語,立時收了筷子,將筷子橫著放在碟子上,他明白堵胤錫的意思,不禁尷笑一陣,然後自辯道:“孤的安危,關系天下,為了百姓,孤該小心一些,還是要小心一些嘛!這不是為了孤個人,而是為了天下!”
他這話不假,像他這樣的重臣,確實不因該像年輕時那麽孟浪了,可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堵胤錫卻總覺得,他特別的不要臉。
說道這裡,王彥目光看向一旁的吳尊周,冷笑道:“孤知道堵撫台的為人,必不會加害於孤,然有些人便不知道了,畢竟人心隔肚皮······”
金聲桓與唐王之間的聯絡,以及這次金聲桓在安慶埋伏,吳尊周都全程參與其中,王彥來到南昌,顯然是洞悉了他們的計劃,吳尊周聽王彥的話語,看見王彥投來的目光,立刻額頭冒汗。
王彥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又笑著對堵胤錫道:“至於貪圖享樂,這亦是人之常情。督撫台知道孤的家世,自小生於富足之家,若是沒有條件,吃糠咽菜,並沒問題,可一旦富裕,難免會追逐享受。”
說著,王彥忽然真誠的看著堵胤錫道:“孤身為攝政,許多事情都要做出表率,然孤非完人,難免會有不足。堵撫台可願意時時鞭策,監督孤王,助孤王治理好這天下呢?”
堵胤錫沒想到王彥會忽然說這樣的話,心中不禁微動,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只不過是因為唐王政變,這廝想迅速控制江西,所以才這樣向他示好,想要將他拉攏過去,但這廝心黑的狠,當初他辛苦經營湖南,為他籌錢籌餉,為他保證後勤,使他沒有後顧之憂,但這廝為了權力,卻翻臉不認人,沒有丁點猶豫的將他逼出湖廣。
“殿下如今面臨的危機還未解決,想光憑借一張嘴就說服本官嗎?”堵胤錫鎮定了一下,眯眼說道。
他雖然認為唐王十有八九要輸,已經準備和王彥妥協,避免明朝陷入長期的內亂,但是他卻不想王彥贏得太輕松,而且一旦唐王、魯王輸了,這個權奸就失去了牽製,他會怎麽行事,會不會逐漸走上謀逆之路,這都未可知。
若是這廝打算謀逆,那就是此時內戰,堵胤錫拚了命也要除掉這個奸臣。
堵胤錫的話,是對王彥的一個試探,一是想了解王彥準備怎麽解決唐王政變,二是想知道王彥會怎麽對待他們。在場惶惶的官員,立時紛紛將耳朵豎了起來。
王彥聽了堵胤錫的話,正色起來,掃視了眾人一眼,進入了正題,“孤知道你們之中,有些人很疑惑,孤為什麽不經過安慶回南京,而忽然轉道南入江西。”
“吳大人,讓你和金聲桓,還有唐王失望了!”王彥目光再次看著吳尊周,冷冷道。
王彥這麽說,就是要告訴眾人,唐王和金聲桓的動作,他都知道,而他既然知道,自然早就做了準備。
朝廷的力量, 遠遠大於唐王,兵力財力是唐王的四五倍不止,既然有了準備,那唐王的政變,便不可能成功。
此時,腦子聰明一些的已經知道,王彥這次巡視湖廣,或許根本就是引蛇出洞的計謀,故意讓唐王動手。堵胤錫也很快明白,他眉頭緊皺,唐王政變,固然於國無益,可是王彥故意設計引誘,並且故意裝作弱勢,騙取天下同情,玩弄權謀,也不是個好人。
吳尊周聽了王彥的話,點名道姓的指向他,他便知道,他做的事王彥全部知曉。他整個人都嚇得僵直,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下來,背上的官袍浸濕一片。
一時間,他急得眼珠亂轉,想了想應對之策,可是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王彥的目光盯得他臉色慘白,吳尊周突然一下站起身來,急走到王彥面前,猛然拜下,“殿下,下官知罪!還請殿下寬恕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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