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聞語一愣,隨即臉色一變,從胡床上站起身來,“太后是什麽意思?”
布木布泰見此,也從胡床站起來,跟在多爾袞身後道:“方才聽王爺的話,禮王等人似乎來勢洶洶,若是哀家下了旨意,禮王他們是否就沒了回頭的余地,必定與王爺拚到底,那對大清、對王爺恐怕都不是幸事。”
多爾袞轉過身來,看著布木布泰,說道:“太后不下旨,豪格他們就會回頭嗎?太后想的態天真了。今時的局勢與當年卻不相同,當年本王與豪格基本是勢均力敵,今時本王的諸多國策被宗室、八旗詬病,加上前線又吃了敗仗,豪格他們有足夠的理由來搬倒本王,況且當初諸派妥協,說好兩派共同攝政,但本王在攝政期間對於豪格、濟爾哈朗進行了打壓,他們吃過虧,所以這次絕對不會妥協,只有一戰到底。”
多爾袞的擔心是有道理的,當初打不起來,那是因為實力相當,形成了製衡,打起來對兩方都沒有好處,而且反到是弱勢的多爾袞站了便宜,自然打不起來,但這次卻不同,起初是多爾袞誤判,認為他的實力足夠碾壓豪格,既然佔據絕對優勢,那就沒必要談,自然直接弄死,但結果卻是他低估了朝野上下,反對他的力量。
現在的情況是在京畿地區,兩派的勢力已經快要旗鼓相當,如果兩紅旗入關,那多爾袞反倒處於了劣勢,加上多爾袞首先動武,而且這兩年執政又不盡人意,豪格抓住這樣的機會,自然不可能放手。
在布木布泰面前,多爾袞沒有隱瞞心中的想法,其實他這回並不佔理,乾到的不好,按著滿人的規矩,八旗和宗室自然能把他換下來,但多爾袞這幾年做的太過,一旦失權必然沒有好下場,所以他眼看文鬥要輸,卻不認帳,最後動武,便造就了現在的場面。
布木布泰聽了卻道:“這幾年來,王爺對肅王、莊王的打壓,卻是太過激烈,他二人是不可能回頭,因為一旦妥協,怕又是會面臨王爺的打壓,但禮王一直是中立的,甚至在王爺執政期間,一直比較支持王爺,難道禮王也不能拉攏嗎?若是兩紅旗不站邊,那這事大家便可以坐下來談一談,避免大清一場內耗。”
對於布木布泰而言,最好的情況就是回到事變之前,不能讓兩派決一雌雄,因為一旦決出勝負,那朝廷上就是一派獨大,她雖是婦人,但這帝王製衡之術,卻無師自通。
多爾袞聽了微微沉默,如果豪格與濟爾哈朗妥協,他保準等局勢一穩定,便軟禁甚至弄死兩人,布木布泰這點到是沒有說錯。
豪格兩人想必也明白這一點,而且之前他一直用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一點一點的消弱兩人的勢力,原本準備等兩人徹底沒了反抗之力後再弄死兩人,但現在看來兩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趁著勢力尚存之際,串聯諸多勢力,發起了反擊,這對他們而言,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不可能與他和解。
不過,代善確實可以嘗試拉攏,多爾袞現在有點後悔,他一開始便該把代善放在一邊,等解決了豪格與濟爾哈朗後,再轉頭對付他,結果他高估自身實力,一下樹敵太多了,他沉吟片刻,“禮王這次會支持豪格,確實沒有想到,本王當時一陣惱怒,便將他也拉入了抓捕名單,本王已經把他得罪,恐怕不容易拉攏了。”
布木布泰道:“王爺掌控京師,地方上也有不少心腹,肅王他們的兵力想要攻打京師也不現實。哀家想來,他們的意思大概是,外面屯兵施壓,裡面讓哀家下旨,逼王爺退位,而一但達不到這個目的,肅王他們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動就是由肅王登基,另立朝廷與王爺抗衡,可是這樣一來,大清就會分裂,陷入內亂,必讓南面的蠻子得利。肅王、莊王現在已經不能回頭,就算內亂他們也顧忌不了,但是禮王一向是為大清考慮,他不會看著大清陷入內耗,必然可以拉攏。”
多爾袞聽了,眼珠一轉,吸了口氣說道:“代善不願意看見內耗,他也沒有理由幫本王呀!他幫本王打豪格,那照樣是內耗,太后怎麽覺得他可以拉攏?”
這大清的江山,終究是要傳到福臨手中,布木布泰心裡雖然希望這些叔王們一個個全死了才好,但她並不希望多爾袞與豪格把她兒子的江山打爛。
“如果王爺肯放過肅王、莊王一馬,以此為條件和禮王談,哀家覺得禮王會願意和王爺接觸。”布木布泰表面上為了多爾袞設想,內心裡卻竭盡全力的想要製造大清內部的平衡,以保證福臨的皇位安全,“禮王一但站在王爺這邊,或者選擇中立,那肅王、莊王也沒有推翻王爺的能力,而打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只要王爺能讓出一些利益,大清便能避免一場浩劫。”
多爾袞聽了,不禁在暖閣裡踱步起來,以豪格糾結的勢力,多爾袞現在想迅速平定豪格,基本不太可能。
如果他得了詔旨,定豪格為逆賊,那事態就徹底沒有回轉的余地,京畿的兵力無法撲滅叛亂,他便只能從別處調兵,豪格被逼急後肯定會鋌而走險直接稱帝,以他太宗嫡長的身份,必然能拉攏一批人,至少正藍旗控制的川陝會支持豪格,那局勢就會像布木布泰所說的一樣,變成了大清的大規模內亂。
如今南蠻子對於江南又虎視眈眈,山東暴民四起,大清甚至可能因此而崩盤。
多爾袞忽然停下腳步,心中已經有了決斷,這仗確實不能打了,內鬥必須結束,他當務之急是解決漕運,解決江南的危機,平定山東的叛亂,穩定地方和朝政,然後對付豪格、濟爾哈朗也不遲。
“太后說的有道理。”多爾袞點點頭,但是轉口又道:“可是本王能意識到內鬥對於大清的傷害,但是豪格和濟爾哈朗未必會在意這一點啊!”
多爾袞這話到是把他的身份抬高了,但事實上,人家豪格原本走的可是朝堂鬥爭的路線,屬於文鬥,是他見文鬥要輸,便立刻動武,才有了這樣的結果。
布不布泰聽了心裡一喜,這事情只要多爾袞點頭,那剩下的就好說了。
這就像兩個人起了衝突,但又勢均力敵,雙方僵持不下時,只要有一人先服軟,那架便基本打不起來。
布木布泰笑著將多爾袞拉回胡床上做好,親自給他沏了一杯茶,然後說道:“這事只要說動了禮王,肅王那邊必然會偃旗息鼓,不過王爺掌控京師,這事即便和解,肅王他們這回必定不會留在京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