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城中,金礪早已睡下,聽到炮響被驚得猛然從床上座起,他抓起一件衣裳,不及穿鞋就跑了出來。
明朝細作遍布江南,清廷在楚贛也派遣了大批密探,從情報來看,王彥、何騰蛟正在湖廣秣馬厲兵,江西明軍也在抓緊訓練新卒,爭搶時間,並沒有近期東下之意。
聽著炮聲,金礪跟掉在冰窟窿裡一樣,駭出一身冷汗,莫不是王彥那廝暗度陳倉,要殺他一個措手不及,攜帶大軍建瓴而下呢?
金礪慌忙的衝出臥室,迎面便見一千總倉皇失措的跑來。
這人顯然方寸以亂,被石塊絆了個狗吃屎,頭上鬥笠摔到一旁漏出光禿禿的頭皮,也沒去撿起來,氣喘籲籲的跑到金礪身前,慌張道:“大將軍不好了,明軍東下,炮台打起來了。”
金礪聽了,一邊穿著衣裳,一邊往外走,身後親衛已經抱著甲胄,提著鞋子追了上來。
在“轟隆隆”的炮聲中登上城牆上時,金礪已經穿好了一身行頭,他遠眺江面,只見朦朧的夜裡,火炮噴發,百彈齊射,喊殺聲震動雲霄,炮台在火光中亂作一團,半響才回擊一兩炮。
沙洲邊上,一隊明軍已經從齊腰的江水中,奔上了江灘。
“傳令,讓胡茂禎帶兩千人,立刻支援。”
城內清兵緊急調動,池州水門大開,清軍劃著小船,從城內出來,順著護城河然後進入秋浦河,借著水勢衝向沙洲。
此時徐俊勝領著明軍,已經衝上了炮台,幾名清兵正擺弄著火炮,向船隊開炮,明軍一擁而上,頓時將清兵砍翻。
一千清兵突然受到炮擊,又是黑夜中,早已混亂,根本無法組製抵抗。
清將胡茂禎領著近百條小船,從秋浦河口衝出,黑夜中,一艘艘如山的大福船,便攔腰將清軍兵船截斷。
清軍船小,又不是火船,都是收來的漁船、貨船,綠營兵望著福船,就像看見一座座高山,一撞就翻,靠近了也爬不上船舷,完全無法克制明軍水師。
明軍大船在江面上橫衝直撞,才衝出河口的清軍,見了這個陣仗,頓時又把船搖了回去。
大船上,明軍士卒舉著鳥銃,站在船舷邊,不停射殺落水的清兵,江水立紅。
兩千明軍衝上炮台,沙洲上慘叫聲大作,不到半個時辰,除了三百多人被活捉之外,其余清兵全部被殺死。
滿大壯登上沙洲,徐俊勝迎接上來抱拳行禮,“啟稟督鎮,炮台已經拿下,池州的援兵也退回城中。”
“咱們乾掉多少人?”
“俘虜三百二十人,一共乾掉了六百八十人,沙洲上沒有一個逃脫。”
滿大壯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夜色,大約已經快要天亮,隨即令道:“傳令哨船嚴密監視池州,身下的兄弟就地休息,天亮後出發!”
池州城中,眾清軍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夜,金礪與眾清將,無法判斷城外的情況,不知是否是明軍主力來攻,只有等天亮後再來探查。
金礪一直沒有下城頭,直等到東方出現一絲魚白,朦朧的黑夜慢慢變得清明,終於看清了江面上的景象,一直龐大的明軍船隊,停泊在沙洲附近,炮台上已經插上了藍底的日月明旗。
明軍戰船停泊在沙洲兩側,船上旌旗獵獵,甲板上黑壓壓的全是明軍,不下萬人,散發著陣陣殺氣。
金礪扶著牆垛眺望,心裡沒底,這時一員清將按著戰刀急步竄上城樓,“大將軍,探子回來了,並沒有發現明軍主力,沿江三十裡,只有江面上這支水師。”
金礪聽後松了一口氣,遂即又有些惱怒,一萬明軍就敢來襲池州,
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傳令,把火炮都給本將架到江邊,讓胡茂禎組織人馬,給本將把沙洲奪回來。”既然明軍主力沒來,金礪便沒了顧忌。
他命令傳達,清軍正準被行動,一員清將卻指著沙洲道:“大將軍,明軍好像準備撤了。”
“撤呢?”金礪聞聲與眾清將回過身來,看向明軍船隊,果見沙洲上的明軍正在登船,炮台上的火炮也被明軍抬著弄上大船,沙洲上的物資被明軍一掃而空。
“算他們識相。”金礪冷哼一聲,同時心裡也松了口氣,明軍主動撤退,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這時他注視江面,目光忽然移動到洲灘,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只見三百多名綠營兵,被反綁住雙手,在灘頭跪成一排,身後一排明軍手握戰刀,高高舉起戰刀,一個接一個的砍下,將百余名俘虜盡數梟首,屍體被一腳踹入江中,順流漂下。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赤裸裸的示威,不過清兵確拿明軍沒有辦法,城上綠營兵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紛紛陷入沉默。
滿大壯按著刀柄,目視城頭,滿臉自得之色,帶俘虜全被拋屍將中,他哈哈一笑,揮手道:“全軍上船,繼續東下。”
半個時辰後,明軍將沙洲上三十門火炮,兩千斤火藥,千石米糧統統搬光,然後一把大火將沙洲上的營房燒了,揚帆東下。
城頭上金礪見此微微一愣, 他以為明軍要撤回湖廣,沒想到居然繼續東進,難道萬把人想偷襲南京?
“快,派快馬通知紅總督!”從池州到江寧,清軍沒有烽火台,只能靠馬兒跑。
池州府銅陵縣,同貴州省銅仁產銅一樣,光看地名就可以知道銅陵縣必有銅礦。
事實上,銅陵不僅產銅而且產鐵,在銅陵城西南方向,就有一座大型礦山銅官山。
此時范永鬥的清永昌商號,雇工近萬在礦山上進行開采、冶煉,銅礦被煉成銅錠後,再用貨船沿著大通河運入長江。
大通河口,閻從念將揚州的生鐵運入江寧鑄炮坊後,又來池州府提礦,他領著二十艘大貨船停泊在大通河口,正裝載著從礦山運來的銅錠。
明代鐵和銅都是重要的鑄炮材料,有了這批銅鐵,清軍能在短時間內打造一批火炮出來。
洪承疇鑄炮的速度,並不比王彥慢,相反還要快上一些,清廷佔據大半個天下,以及最富裕的江南,明朝的鑄炮作坊和匠人大部分都落入了清廷手中,只要清廷想造,火炮必然源源不斷。
閻從念站在甲板上,看著雇工裝卸銅錠,就在這時,忽然有雇工指著江面大喊:“有死人!”
閻從念聽見喧嘩,忙移步道船邊,順著雇工指著的方向看去,見江水中幾句屍體順流飄來,他們都被反綁著,隨著波浪起伏,衣服上一個“兵”字,讓他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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